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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醉眼〉之六(2 / 2)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背负的,或许神也是的。她早已做好准备,即使河神爹爹不来,她也不怨。

  然而,这磅礡水声再熟悉不过。

  沛儿的泪水也一滴滴的掉落下来,终于她看懂了自己的心,她始终想被爱着,却不敢承认。

  锦葵听到那句:『那是自然。』之后,便认为是获得首肯了。

  他直向她的所在腾空飞去,宽敞的衣袍猎猎舞动。他为她解下了风箏,紧紧相拥,彷若本是一体。繽纷花瓣遭风吹落之际,也会为了自己的坠落在空中陶醉漫舞以作祭奠。他们两个相融一处,宛若一朵红白相错的花,缓缓落下,旋入一幕幕香绵幻梦,彷彿此时此刻,独他二人,外在如何纷乱,皆与他们无关。

  「葵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奚夫人莹莹泪眼甚是不捨,伸出双手捧住了锦葵的脸庞。他见到奚夫人那刻寒霜已退去大半,她纤纤玉手碰到锦葵双颊的那一瞬,更是迅速驱散了冰霜,俊朗面容也回復原本顏色。「别为了我不珍重自己。」

  「何为你?何为我?我们早是一体,离了你,我又怎么能活。」锦葵眼眸中尽是情深。泪眼相望,復又相拥,他们迎来了夜雪初霽,泣涕之馀,许的是白首相依,永世不离。

  锦葵不是没有说过要带她奔走天涯,离开曾经让她伤透了心的是是非非。她是幽居堡垒中的一朵艷丽的花,把所有人都隔挡在外,自己也出不去,逃不了。她最想离开的便是她自己,所以不论在何方都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人能丢掉自己,除非心脏停住的那一刻。

  一开始的锦葵只是想要寻芳,想探探这村中最艳丽的女人该是什么模样,怎知被她的悲伤深深吸引,慢慢的,锦葵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填满这个女人坑坑巴巴的满身伤口。

  可她不愿意走,双脚像是扎了根,每当好不容易开心了一些,就从双脚再吸取更多的悲伤来漫过这些欢愉。日日復月月,恶性循环中,再也离不开那短暂的欢愉,而悲伤就越是浓烈。再也离不开谁这件事,既是欢欣又是痛苦着。

  或许离开这个地方能让她真正活着吧!

  在这一刻的奚夫人含着泪眼点了头,答应与她的葵郎携手而去,永世不离。心中的万分纠结似乎在此刻终于梳理透彻。

  随着地面剧烈晃荡,一声巨响,是水流奔腾衝破了门。

  「爹爹!」沛儿忘情喊着。

  河神叔顗踏着惊涛而来,不言不语也不打声招呼,只是神色凛然,一道湛蓝水流像手臂一般快速攻入云雨面前,不给人时间反应就将沛儿所在的笼子勾入怀中。

  云雨岿然不动,冷冰冰的笑了几声。彷彿沛儿这样轻易地提在手上,就是为了让神轻易来抢。倘若如此容易,为什么又要设下此局?

  叔顗冷眼扫过现场眾人,位于顶座的应是覡,锦葵身边娇弱无比的应是奚夫人……而奚夫人的面色愈发难看。

  可能,是叔顗带来了不速之客所导致的,谁与谁是鸳鸯,谁又该与谁配成双,叔顗根本也懒得去管。

  「沛儿,我们走吧!」懒得去管,也无心看戏。叔顗温柔的宽慰沛儿,下一刻就准备逆流返回。

  知道是锦葵,看这情形也知道应是被要胁了。叔顗没有多看那昔日酒友一眼,只是按照现场情形,锦葵的修为应是可以脱身,或许跟覡那个凡人之身相敌也未必会输。叔顗料想锦葵可能因为心头肉被握在他人手里,心慌意乱而没看清楚局势。

  虽然叔顗心里还是刺了好几下,却明白就算不去管锦葵,他也能安然无事。

  不过,这自然是没那么简单。

  「河神大人,好戏正要上演,怎么急着走了?」云雨冷冰冰的语气中却添了些笑意。「我在打些什么主意,为何要设这个局,难道河神大人就一点也不好奇?」

  「人间事务本河神从来也不管,没兴趣,也懒得管。只是敢欺侮到本河神的家人身上,想必你是有备而来。」叔顗之所以没有妄动,没有像话本故事里的英雄那样要先立誓讨伐,后是跟反派打个三百回合,最后才风风光光地把孩子接回来。就是顾虑到,一个凡人有那般勇气招惹神,后头肯定有什么筹码,于是,为免横生枝节,保护孩子才是首要任务。既然沛儿到手了,自然也该撤退了。

  「既然知道我是有备而来,应该也明白不会太轻易才对。」云雨缓缓道。「不过,河神大人豪爽。今日请河神大人前来,就是要讨一句承诺。往后我的所有行事,敢请河神大人都不要插手。假如河神大人守诺,那即便是这个孩子对我有极大益处,我也不会擅动分毫,河神大人的河流、宫殿、尊夫人和另两个孩子,我都不会下手。」

  「本河神对人间没兴趣。」叔顗语气凛然如冰,竟然云雨有些相类。「不过区区人类,凭什么与神谈条件?」

  他与锦葵联手,难道还奈何不了区区凡人?

  「哈哈!终于是问到点上了。」云雨笑了笑,从座上起身。「你们家的孩子,出去玩碰到了什么可都没有诚实相告啊!」云雨又走到一处冰岩,向内推又推出了一个空间,而那处在红烛隐约照耀下,一个女子露出半边臂膀,瘫睡在卧榻上,双手乱摆,双脚乱劈,睡相甚是不雅,衣物随意披盖着,不修边幅。

  「契安寧。」沛儿倒吸了一口气,虽然在这个场合遇见她,也不能太意外。「爹爹,那是魔,不好惹。」

  之亦邢南两隻修为微末的水精灵都能看出契安寧身后的可怕灵压了,河神又怎会不知。

  「该是好好分析利害了。我在行事之前,可都调查过了。这条河从五十年前,上游不雨,水流不断全都仰仗虰蛵山顶的积雪。纵使荒年之前河神大人法力通天,万魔莫敌,于今日,恐怕也难敌一个契安寧。」云雨来回踏步解释道,一举一措皆是自信。「契安寧醉酒时起床气最重,要是没睡饱被刻意吵醒,一瞬之间毁了一整个村庄也是有发生过的。今日倘若河神大人拒不配合,我们也只能玉石俱焚,纵然能护得孩子逃过此劫,您又能护得了远在神殿的尊夫人吗?况且此地于土之中,水的神力发挥甚微,地表一被土龙封住,水也就断去了源头,途经的红褐土最是吸水,内又含有剧毒,要净化后回归己用,又得与魔相抗,还得护住孩子,那可谓是分身乏术啊!」

  这一切都是刻意为叔顗安排的局啊!

  「你想如何?」叔顗很是冷静,面如严冰冷冷问道。

  云雨轻轻摆袖,復又回到了他的宝座。笑道:「我说了,今日请河神大人来是为了要一个承诺。」

  「你得到了。」叔顗淡淡的说,眸光冰冷,沛儿从没见过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的河神爹爹身上。

  肃穆冷漠,远远在上而不可亲近,这该是神的本貌。

  「既然有了承诺,总得试试这承诺起不起效用。」云雨轻笑道,渐渐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修罗场。「我们就是看看戏,只要不插手,戏散了,各自返家,皆大欢喜。往后日子,各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