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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因果〉之七(2 / 2)


  不久后又走进房来,怕汾璱慷会不惜一切伤害自己,也就把他全身上下鉅细靡遗的包个遍,厚厚一大层,简直就成了躯体双倍的厚度,怎么样也伤不了自己了。

  然后又是哼了一声出了门去。

  不久之后又折返回来,进了房门就抱着她失而復得的儿子,哭啊叫啊鬼哭神号可怜兮兮的,就是不愿孩子回去那地方送死。

  汾璱慷每每看见母亲这个模样,也就心软别无他法,轻柔的哄哄她,可那坚毅的神情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养凰看着是欣慰的。

  一方面是汾璱慷能与母亲重遇,感情还好的不得了,这画面多感人,多么值得感恩。而另一方面是,至少汾璱慷有试过要逃脱,至少,她不是被拋下的那个。

  奚养凰对被拋下这件事可是很熟悉的,从一出生开始,虽然是让她好好成长了,但身体是被滋养长大了,心灵却缺乏的很,就像乾枯的沙漠,哪处有水源,就必须在哪处扎根。寻不到爱的她,在最后即将被乾枯而死的时候,选了这个地方,赌下一切执着的往下挖,希望她无悔而执着的付出,可以挖出一片清澈而甜美的泉源。

  那就是汾璱慷。

  他们年龄尚小,她没有奢望自己的殷殷期盼现在就开花结果,只要是看的到一点希望,她就能坚持下去的。

  只可惜,他们大概是等不到那个年纪了。

  虽然凌馨嘴上说着不去插手什么事情。

  但这面镜子可真是照妖镜,每次凌馨经过都是同个心思,村里的情形很自然也就片段片段的被呈现了出来。

  「啊……他们在干嘛……?」不少时候凌馨都是忍住不问的,只是这日的场景看起来更惊悚了些。

  一群村民不论老幼跪在大坑中,紧闭的眼上涂满硃砂,双手反绑,顶上无论原本有毛没毛,都被剃刀收割的乾乾净净,他们带着虔诚的神情围成圆,嘴上唱着听不懂词却诡异到极点的调子。

  「娘亲别怕。」养凰美眸看了几眼,忧鬱更甚。「他们这回不会有事的,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熬不过娘亲苦苦追问,养凰解释到这是一种不管用的祈雨仪式,虽然不管用,但也有存在的意义。

  这个存在的意义就是认可村民存在的意义。

  养凰本是不愿细说的,只是娘亲坚持问下去,倘若不说个清楚明白,好像会让娘亲伤心。这些天来养凰与沛儿也培养了默契,养凰往沛儿脸上看了看,沛儿虽然死死皱着眉头,却也敌不过母亲暗暗袭来的视线,默默点了点头。

  沛儿说服自己,这只是母亲的求知慾,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人求知的本能的,总之她会把娘亲盯的死死的,随处抱着她的大腿,她大概也就无法做出傻事。

  于是养凰用她好听的嗓音娓娓道来,这个覡在这五十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覡将村对外流通的管道封闭。这一封闭不只是控制了人口,更是单方面的控制了资讯,授予汾家唯一的出口管道,村民託汾家出外贩卖的东西,换回来多少钱,中间回扣多少,完全都是汾家一口说了算,也就控制的村民金钱方面的部分。

  接着下来,覡製造了共同的敌人,那便是『荒年』

  养凰说这些都是汾璱慷分析的结果,可却连他也不知道覡是怎么样让一个雨水丰饶的仁鑫村不降雨,可在农作物、经济產物上下毒,却是覡的手段。这目的是在于让汾家商队成为唯一的粮食管道,荒年时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掌握了粮食,也就掌握了全村的命脉。

  然后,用一个惊悚的故事来解释这样的『荒年』

  覡选了个真实发生的故事作背景,虰蛵山上白眼狼王的悲惨故事,加上了诅咒一瞬之间就合情合理了,为了抵挡这样的诅咒,所以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信仰,那就是河神信仰。

  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不相信的人早已老死亡故,半信半疑的也在覡这边佔不到便宜,生活困苦下来,也就不得不屈服,不得不相信。

  还有教育,覡特办村内的小私塾,说是要培养孩子识字的能力。这多让人趋之若鶩啊,那时村内能识字的可寥寥无几。只是这私塾,自小可都是洗脑,灌输着要为了村子牺牲奉献的爱村思想,比起与父母之间的孝道,听从覡的话更加重要,因为村子的未来是年轻一代得负责的,而父母的作为和眼界往往没有孩子宽广。于是好一段日子,在覡还没那么被拥戴的时候,是先培养了一群青年拥护着他,让覡在村中地位站得住脚。

  然后过了好几年,当时的青年成了中年,各个对覡深信不疑。不断加入的新血又藉着教育,让孩子更加深信不疑。对覡的信仰,是自小耳濡目染的,对他们来说,覡所述说的世界才是无比真实的。

  所以那些大人才会相信孩子的献祭是真为孩子好,而孩子往往还会认为自己是幸运才被选中的。

  接下来是监视,虽然说村中的人是深信不疑,但难免偶尔会冒出几枚灵光乍现的异端,这时覡的监视就起了效用,抓出异端,各个击破,并用一些神鬼之事掩盖过去,例如说因为他这么说这么做让神灵不悦,于是遭受惩罚之类的……

  紧接着下一步,就是收割的第一步。

  剥夺村民,却又施捨村民。

  说到底人为何需要信仰呢?如果自己可以吃好睡好好好活着,又有谁会没事找事去信仰一些虚幻的东西呢?

  因为荒年,粮食唯一的获取方式,就是汾家的商队。村民原本大多是务农的,农田不能再耕种,也就失去了谋生的能力,只能坐吃山空,一开始是用钱买粮食,后是用家里家具器物来换粮食,到后来很快就山穷水尽了。

  于是覡会施捨他们,让村民免费获得食物。这吃人手短,各个感激涕零的相信覡是慈悲的,也相信覡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这些多馀的人力,就被覡运用去建筑虰蛵山上的祭坛,养凰说她去看过好几次,那里比皇宫更要雄伟壮丽。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力都可以拿来运用,女人小孩老人之类就不管用了。

  于是覡让他们也参与活动,也就是现在看到的祈雨活动,让他们认为只要他们足够虔诚,愿意做点牺牲,就可以改变现在的窘境。

  不只让他们有认同感,更是将他们的行为推向一个崇高的境界,每个村民都在用他们的方法试图拯救全村,成为全村的英雄,这样的信仰是多么的热血沸腾……

  人都是追求一种认同感啊!都是希望自己是有用处的啊!在覡这边都能如愿以偿,又怎么会有人捨得怀疑这样的覡呢?

  所以在凌馨一家子冒出水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村民能来呢?

  不仅是因为村民不理解,他们甚至也不会试图理解,只会听从覡的版本,因为覡说的才是唯一的真理,基本上是已经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

  所以啊……日子近了……

  五十年的苦苦耕耘,就等着这一刻。

  「覡到底要做什么?」凌馨听完之后,深吸一口气,沉沉的问着。

  「娘亲,覡想要成神。」养凰带着泪眼说着。「用着人的信仰虔诚,来让他成神。」

  非是自然而然孕育而生的神灵,那就只能靠着信仰成神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一家子原本无知又快乐的日子,在知晓一切之后仍是维持着快乐的日子,只是内心,有些什么已经不同了。

  他们看着镜子,反覆看着村民,看着汾璱慷,看着蓄势待发的云雨,沛儿还有一次看了契安寧,那个强大无比的魔。

  那时她在小屋子里面捏陶俑,脸上带着不耐的表情碎碎念着。

  「舒苍啊舒苍!你说曾羡慕天上的神能摶土造人,只是这些丑东西能有什么用啊?值得你拋下一切吗?」

  说罢就盛气将捏好的土人都拍扁,之后靠着窗痴痴望着那晴朗的天空,都长一般样子,没有变化的景色竟是比阴雨绵绵更令人鬱结。

  「这次一定要抓到你,舒苍。」契安寧垮下了脸,又转瞬如常,面无表情地继续捏着泥人,一直捏着,做出每一个都丑的不一样的泥人。

  然后终于到了那一天。

  奚养凰离开了。

  她并不是不辞而别,只是并非用说的。

  她走的急了些,像是怕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在正殿的桌案上,她留下了『再见,珍重。』四字,用鲜血写的,沛儿可以想像她咬破手指头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神情。

  至于为什么,以那个傻女人的习性看来,她肯定是四处翻箱倒柜实在找不着纸笔,又觉得不辞而别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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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大家好~荒年大概会先停一下~作者我本人要先去把隔壁的《捞月》给填完。

  荒年还有约莫八章,之后还会有番外喔~

  不会停太久的,依照作者的狂暴更新速度,最多停个两周~

  大家有兴趣也可以来看看喔~是个三万内的短篇故事,全糖喔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