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阻止道：“快停下！”

  但是已经晚了，就在保镖捉住钟昆手臂的同时，钟昆吓得一个激灵，将手中举高的骨灰盒掉在了地上，铅灰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

  瞬间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钟辰跪在地上，悲恸地大叫：“妈！”

  他捧起来一抔骨灰，目眦欲裂，抬头，瞪着那个生理上是他父亲的人，眼里的恨意彻骨，一字一顿地道：“钟昆你知不知道，我妈她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说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是你！”

  钟昆猛地瞪大眼睛叫道：“你说什么？！”

  钟辰看着他，残忍地道：“即使你是个酒鬼，赌鬼，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她还是没有放弃你！”

  “她一个名门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为了跟你这个穷小子在一起，跟自己的家里决裂，为了给你还赌债，卖了自己的嫁妆，而你呢？你对她做了什么？除了找她要钱还有什么？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不陪在她身边，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的，除了骂她欺负她找她要钱，你为她做过什么？钟昆！你问问你自己，你娶了她，有没有一天给过她想要的幸福？！”

  钟昆怔住了，我为她做过什么？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知道自己活不长，想让你再找个爱你的女人共度余生。”

  “你说她心里惦记迟屿叔叔，简直可笑！”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迟屿叔叔，那是她应付家里人的借口！你和她差了九岁，她总是跟我说她自己比你小那么多，她自卑，怕你会嫌弃她幼稚，在她心里，你是她那个最敬重的师长，即使你一贫如洗，即使你孤高自傲，她爱那个才华横溢的你，爱那个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你，她一直爱的人，是你！”

  钟昆踉跄了一下。

  她一直爱的人……是你！是你！原来，他一直都错怪她了……只觉得他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问我，如果你娶了别人，待你百年之后还能不能和你合葬，我现在觉得，你不配！”

  大概是真相太残忍，他知道的太晚，错过的太多，钟昆捂着脑袋怒吼：“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钟辰冷笑一声，道：“你有好好跟她说过话吗？你心里就相信你听到的，当年我妈还没嫁给你的时候，为了偷偷跟你约会才用迟屿叔叔当借口，结果我外祖母来找你谈的时候说了这个事情你就一直记在心里，我妈嫁给你那天你喝得烂醉对她那么粗暴，她还以为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怎么当初那个那么爱她的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我也想问，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钟老师去哪儿了？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赌鬼、酒鬼，气死自己的妻子，逼迫自己亲生儿子去卖身给他还赌债的人吗？！”

  一声声质问，如同一把把利剑，戳中他的心脏，内疚与懊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钟昆一下子跪在地上，两行泪水滑下，捂着脸大恸：“小容，我对不起你……”

  钟辰望着这个男人，心下只觉得悲哀，一点点拾起地上零碎的骨灰，妈，你看到了吗？这个男人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你都不在了，也好，就让他永远活在后悔中吧……

  周琛示意员工重新拿来一个盒子，蹲下去和他一起拾着骨灰。

  通过小辰和他父亲的对话，小辰的十年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他更加心疼小辰，也为小辰的父亲感到悲哀。

  员工们看到这些，也感到唏嘘，静静地看着他们总裁陪着他们的总经理拾着骨灰，谁也没有去打扰。

  有一些骨灰被风吹起来，钟辰也跟着站起来想抓那些缥缈的灰，可抓到手的只是一把空气，瘦削的背影颤抖着，样子看得人心疼。

  周琛站起来抱住他，将他的手抓在手里，劝道：“别找了，妈知道你这个样子不会开心的。”

  钟辰望着他，美丽的眼眸满是哀伤之色，眼泪不断落下来，“我连妈妈的骨灰都保不住，我是个不孝子……”

  周琛手脏，便叫员工拿来帕子给他擦着眼泪，温柔地哄着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我们把妈妈装好，让她入土为安好吗？”

  钟辰乖巧地任他擦着脸上的泪水，像个懵懂的小孩子一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