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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从鸣樱邸徒步到洛芦和高中的话,需要花费大概十五分钟。在这一点上,“一周目世界”里也是同样的。不过,不知为何,这条本应是早已走习惯了的道路,仅限今天,却让人觉得异常漫长。就连走在上学路上的我们,也不知为何异常的抢眼。



编成三股辫的头发、戴着眼镜、围着格子围巾的嵩月,虽然可能是出于变装的考虑这样穿着,不过这样的穿着也透出了另一种形式的可爱,甚至可以说,这样反而让她比平时显得更加引人注目了。或许这样用围巾半遮住脸所透出的神秘感,更是让无数路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就实际情况来说的话,比起平常素颜的她,更偏好她这样装束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不过比起这个,凭借一副惊雷造型而抢得更多回头率的,是在身旁穿着黑风衣的樋口。



何况也不知道这个智商无下限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觉得只是穿成这样尚不够味儿,还要戴上一个像汽车防晒板似的机械面罩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配合逍遥的步履前进才够有型。在那护目镜的玻璃面板上,似乎还有一些电子信号般的数值和图形的显示,偶尔还会闪烁起一些彩色的光点。这个简直就是冲着全街区人民审美观而去的一个巨大挑衅。你以为你的脖子以上是棵圣诞树么,用得着挂这么夸张的装饰?



“那个、樋口。”



我忍无可忍地开了口。樋口随即向我转过头来,机械面罩上明灭可见的光点也洒在了我的脸上。你这家伙能处理掉这玩意儿么,总有一种和你对视的每一秒钟里我的智商都在降低的错觉。



“喔,怎么了?”



“这东西是什么哦?该怎么说呢,异常得引人注目……”



“这个是UMA探测器。”(UMA:UnidentifiedMysteriousAnimal,即未确认生物体)



还真是个犀利的问题,似乎这样说着的樋口向我抛来会心的一笑。



“哈……UMA探测器?”



光是听这名字,都不禁让人觉得这不是个什么正经玩意儿。



樋口边摆弄着机械面罩上像耳机似的罩住耳朵那部分上面的什么旋钮,边继续向我说道。



“这个可是小娅特地为科学俱乐部制作的秘密兵器。一个能够探知未确认生物体出现的预兆,并能在出现的事前给出预告的装置哦。我校本部,可是在全国高校UMA摄影总赛中唯一一支缔造了两连冠壮举的传说梦之队,这个装置功不可没呢。”



“未确认生物体的照片……?那个不就是……”



我现在才终于察觉到,樋口口中的UMA其实就是“使魔”的“幼体”这样的事实。



到现在,我也才终于掌握到了实际情况的一些眉目。



没有正式“契约者”的、从异世界侵入的“使魔”,只是遵循着本能而暴走的怪物。尤其是在这个世界的境界线已经变得不稳定了的“一周目世界”,这样的异世界空间干涉现象就发生得更加频繁。



阿尼娅为了尽量防止这样“散落”了的“使魔”对这个世界造成伤害,就在暗地里偷偷做着遣返“使魔”的工作。不过,就这样单单靠她的一己之力既要预测“使魔”的侵入地点,又要收集个体情报,还要做遣返个体的工作本身,即使是有三头六臂也还是太困难了。因此,她就选择让樋口也来协助她的吧。



毕竟樋口是个少了根筋的神秘现象狂嘛。如果是去协助搜寻UMA的工作,对他来说可是一件求之不得的激情差事,肯定会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的。就算是要在大街上装扮成这副蠢样子,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事情吧。



简而言之,樋口就是单纯地被阿尼娅很好地利用了而已。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似乎本人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要去指责阿尼娅的什么不是好像也的确有点牵强。被拉到他身边一路同行的我和嵩月,也只是单纯地认为他很可怜而已。



不过真要说起来,UMA探测器……这个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这东西是通过什么原理来运作的?”



突然脑子里闪过这样的问题,我不禁试着向他提了出来。虽然我以为又是根据一些什么高深莫测的原理来制造的,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从樋口嘴里说出的话思路和条理却相当清晰。



“小娅不是有做人偶的么。那个可是相当受人欢迎的,就在这个街区里都有相当数量的爱好者哦。要算上全市范围的话,可能都有将近两百个了吧。”



“这么夸张……?”



这个在数量上也太庞大了吧,我不禁在心里吃了一惊。嘛,那些人偶本身的制作也的确相当精良就是了。



“更何况销售人偶的,可是那个本身就像一个精致人偶般的‘洛高魔女’嘛。在一部分的收藏家里,她可是享有盛名的哦。不仅如此,私下里都还流传一种说法,说这些人偶都有被当做幸运人偶来对待的呐。毕竟也的确存在一些关于幸运人偶的奇闻异事,比如多亏了人偶找到好工作了啊、多亏了人偶跟梦中情人结婚了啊、多亏了人偶瘦身成功了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亲身经历铺天盖地……”



“原来如此……”



这的确很有可能就是事实。就算是那个关于幸运人偶的传闻,在很大程度上也应该是一点不假的。这样想来阿尼娅还真是厉害呐。



“不过,其实那些人偶里都有事先安装一些小型检测器在里面。如果检测器察觉到附近存在UMA可能出现的波动的话,就会把这个情报通过发射器传回我戴着的这个探测器,向我发出警报。整个就是这样的构造。”



“……不会引起什么问题么,这样往人偶里私装什么检测器之类的东西……”



像是电波污染、个人隐私的保护之类的问题都不考虑的么,从这想法里面总是能嗅出一股很浓重的违法气息。



“嘛,那些小细节就别太去在意了嘛。多亏了在UMA摄影总赛获得的优胜,学生会的那帮人都不好来出手干涉我们了呢。”



樋口边这样说着,边得意地仰起面庞,高声大笑了起来。



“……那个什么摄影总赛,有那么权威么?”



我不禁悄声向嵩月问道。紧接着,嵩月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轻轻点了下头。



“相当……有名的。在一部分业界里的话。”



“诶?不会吧?!”



惊得目瞪口呆的我,只能直直地回望着嵩月端正的面庞。这个所谓的“相当有名”,到底是在个什么样的业界里?!



就像这样,那个时候的我恐怕已经完全沉浸在和樋口他们的对话之中了吧,以至于我都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戒,这也让我对迫近的危机毫无察觉。



等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只能仰天长叹了。



“危险!”



似乎有个声音从天上掉下来砸中了我的头部。



那个时候的我们,正走在去学校的上坡道上。



而登上这个坡度挺大的短坡道,就可以看见洛高的大门了。



那个时候,我的确隐隐约约地听到从坡上传来了一阵很类似悲鸣的惊叫声。



然后,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发现坡顶涌起一片闪着白亮辉光的结晶——



都是些像大沙砾般的半透明结晶。像这样的无数小晶块就向这个仍呆站在路中间的我袭来,如雪崩般铺天盖地、如骇浪般来势汹汹。一下子,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目前的处境。



因此,我连一声哀号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被这突然泻下的灾难吞没了。



“噗哇……?!”



无视我如杯水车薪般的奋力挣扎,蜂拥而至的结晶群把我冲击得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慌张地准备向我奔来的嵩月,也被四散在地面上的结晶滑得全身失去了平衡,只是嵩月比起我多了一整套完美的跌倒防护技术。



“……冰?”



察觉到遍布在地上晶体的真面目,她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的确,向我们袭来的晶体就是冰块。就像是水产品批发商陈列柜里铺垫着的那种维持低温用的碎冰块。看这路面上冰块散落的样子,至少也是一卡车那么多的量了。就像是谁在坡道上把冰柜里的碎冰倾倒出来了的样子。



从我们的身后陆陆续续地传来新一轮的悲鸣声。似乎不止是我们,就连路过的行人,都被这样意想不到的汹涌冰流烦扰到了。其实这应该都算得上是一个比较重大的事故了吧。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就发现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就近的混凝土墙壁上。为什么樋口这家伙仅限这种时候能机灵地躲过这种飞来的横祸?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忿恨。



“真是的……到底是谁做的……”



边抚摸着还正游走激痛的后背和后脑勺,我边艰难地慢慢撑起了身子。



然而,视界里又闪现出了一个飞快滑来的新东西,这不禁让正在路上稍微靠边的地方瞠目结舌地坐着的我一时间都忘记了周身的疼痛。



一条金枪鱼。



还结着白色薄冰的一条巨大冷冻金枪鱼。就算是保守估计,都至少有两米五长。整条鱼应该已经有三百千克重了吧。还真是一条让人震撼的黑金枪鱼。



而这条冰冻金枪鱼,滑行在铺满碎冰的下坡加速道上,像一根标枪似的急速俯冲了过来。



在这幅难以置信的光景里,我头脑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这个由于重力而不断加速迫近的黑影,与其说让我联想到了餐桌上的高级鱼,还不如说让我联想到了滑膛里的炮弹。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条冷冻金枪鱼上,还骑着一个女孩子。



“让让让让让让一下让一下、快闪开啊你们!”



骑在金枪鱼身上的女孩子,尖声大叫着。



一位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少女。身着洛高的女生制服,戴着褶边如花冠似的头饰。虽然有着温柔而娴雅的容姿,不过却闪亮着一双充满好奇心的大眼睛。



似乎她骑在这条冷冻金枪鱼上的原本目的,是为了阻止它的继续逃窜。



不过,她的努力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毕竟娇小的她,就算加上身上的制服,最多也只有五十千克。无论怎么想,也都没任何办法能去控制住这条重达三百千克冷冻金枪鱼。其实,谈何控制,她反而让这条冰鱼暴动得更加剧烈了。



“咦呀呀呀呀呀呀?!”



在金枪鱼身上差点被甩下去的她,反射性地紧紧抓住了金枪鱼的后背。然而,这一小点儿动作稍稍改变了一下它的行进线路。在坡道上划出一条慵懒的弧线的黑金枪鱼,不怀好意地将行进目标锁定为了正瘫倒在地上冰堆里的我。



这次我终于能惊叫出声了!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直面惨淡命运的我,却意外地并没有体验到什么冲击感,取而代之的是种如同正身处幻梦中似的浮游感。在发现包裹住周身的只有空气的时候,我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个我只是被金枪鱼嘴挑飞起来了的事实。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我感觉地面在向我靠近。



“——夏目君!”



正向我惊呼着的嵩月的话语,似乎也有种远在千里之外的朦胧感。



紧接着,后背袭来一阵让人不禁忘记呼吸般夸张的疼痛。似乎都浸透到了骨头里的那种钝痛。噼里啪啦地被折断的树枝,也隔着制服如针毡般刺痛着我的全身。似乎我就这样飞着撞进了行道树带上的灌木丛里。这应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毕竟万一我飞着撞上的是混凝土墙壁,很可能就直接见上帝去了。



不经意抬起头,从暴走里安静下来了冷冻金枪鱼,就紧邻着我如比萨斜塔般扎在土里。在如冰川般的下坡道上留下一大条弯曲凹槽的这条冻鱼,不禁下意识让人以为是战场上没有爆炸的哑弹。刚才还真是千钧一发。被冷冻金枪鱼撞死,光是在头脑里想象都觉得背脊发凉。



“好痛痛痛痛痛。不要紧吧,你?”



正准备站起来,却被柏油路上四散的碎冰滑倒而跌坐在了地上的那位,就在刚才都还骑在金枪鱼身上的少女,担心地向我问道。



“对不起哦~。就在搬运冷冻金枪鱼的时候,不小心撞翻平板车了呢。有受伤的吗?”



“呜……”



我慢吞吞地支起了身子。从刚才以来的一连串惊讶都已经让我忘记了去抱怨什么。何况我全身四处都遍布着的伤痛,都已经到要一一去数都会嫌麻烦的程度了。话说被三百千克重的金枪鱼撞上都还毫发无伤的人,真该立即转行去当武术格斗家,此人日后必成宗师。



不过,一旁的某人只是以平常的心态,冷眼看着这个因为痛苦不住呻吟的我。



“啊,完全不要紧的哦。毕竟这家伙已经习惯不幸了嘛。”



樋口用着轻快的口气向那位女孩子说道。我搜遍大脑,还真是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太好了呢~,少女两手合十,绽开了如花朵般的温暖笑容。一点都不好。我现在浑身上下可都没任何地方能用“好”来形容。



“为什么……会有冷冻金枪鱼之类的……”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灌木丛里抽身出来的我,用着奄奄一息的语气向她问道。



不知怎么的,这位娇小的少女一下子害羞似的提高了音调,微笑着回答道。



“啊哈哈~,我是家事部的部员嘛。想为聚会准备一些食材呢。”



那是准备做什么哦,我不禁在心里想着。哪个高中的家事部会在聚会的余兴节目里进行金枪鱼的解体秀哦。那种表演还是到筑地的水产品市场里去秀吧。



借着嵩月的肩膀我边努力地站起身子,边烦闷地长叹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



“诶……”



嵩月嘴里冒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目瞪口呆的她全身僵直在了原地。有什么值得这么吃惊的事情么?我不禁在心里嘀咕着。嵩月那充满着惊讶的视线,只是直直地锁住了那位还跌坐在地上的少女。



身材娇小、属于家事部部员的少女,“嗯?”地露出似乎不可思议的表情,微微偏起了头。



仔细一看,她的身姿不禁让我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位有着如梦幻般容姿的可爱女学生。童颜的面容,白净的肌肤。她的名字,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虽然和她本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听说学校正门引起了骚动才赶过来……又是你么,哀音?”



从哑口无言的我身后,传来另一个男学生的话语。有谁正朝着如冰雕般伫立在原地的我们走来。



望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之前骑在冷冻金枪鱼身上的少女眼瞳闪耀出了光辉。



“啊、士郎君!”



被她话的影响,我回过头去,这才察觉到了这位被称为“士郎君”的人的真面目。



“……佐伯……会长?”



在我们身后的就是洛芦和高中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



一位有着不禁让人胸闷般程度的美型、待人处事又有板有眼的一本正经的学生会长。身着一套纯白的改造后的制服。这个人也和“二周目世界”里的他自己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呢。



可能是听说了这个“金枪鱼暴走事件”后想亲自来视察一下情况吧。依这个男人的性格来看,这个行动本身也没什么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只是,他刚才称呼这位冷冻金枪鱼少女为什么来着?



“刚提到哀音……哀、哀音同学?”



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我不禁向她确认到。于是这位冷冻金枪鱼少女大大地眨巴起了眼睛。



“嗯?你、是谁呢?你是认识哀音的吗?”



我再次紧闭上了嘴。



附身在佐伯玲士郎的幽灵少女。被封印在机巧魔神“翡翠”的“副葬少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满面如梦幻般地微笑着、缺乏感情的文静少女。这就是在我心目中那位名叫“志津间哀音”的少女的印象。



而眼前的这位冷冻金枪鱼少女,虽然的确与记忆中的她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给人的印象却截然相反。不仅感情丰富,脸上的表情也像走马灯似的频繁地变化着。明明是一脸恶作剧般的微笑,却并不让人觉得带有丝毫恶意。真要说的话,这一点上倒是跟操绪挺像的。



哀音那无忧无虑的微笑映在我眼里的,不禁让我心如刀绞,痛苦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并不是性格不同。只是,在我眼前的这个她,才是原本的哀音。



这才是作为机巧魔神的祭品而磨损着灵魂、消逝着感情之前的那位,原原本本的哀音——



“认识……可能你还并不认识我,不过我可是在很早以前就一直对你……”



我嗓音沙哑地向她说道。



哀音似乎很不可思议地回望着这个正紧咬着嘴唇的我。



“哇!听起来就像是爱的告白呢!”



轻轻地,她眯缝起来的双眼上弯成月牙的形状。似乎一脸格外喜悦的样子。



“啊、不、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慌张地摇起了头。面对这样温和地微笑着的哀音,我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副爱开玩笑的样子,还真像操绪呢。



眺望着这样对着话的我们,佐伯大哥露出了满面的无奈。



“那里的同学,似乎受伤了呢。黑崎君,拜托你带他们去治疗一下。”



这样说着的他,转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他身边静静地守望着的女学生。



“好的,会长。”



从佐伯大哥的身后走上前来的,是一位如模特般仪表堂堂、气质高雅的女学生。恰好到披肩长度的黑发和塑料的黑框眼镜,完美地衬托着她的这份姣好的面容和凛然的风貌。



我僵直在了她的面前。毕竟在“二周目世界”里,黑崎朱浬,作为科学部的代理部长,是和我们最亲密的高年级学生。然而在这个世界里的她,即是看见了我,也连眉毛都不抖一下。



“朱浬……?那身制服是……”



惊讶万分的我不自觉地问出了口。她现在身着的,是一套和佐伯大哥的制服非常相似的纯白色改造学生制服。在我所知的范围里,就算是包括她所有穿过的便服,这样穿着白色衣物的身姿似乎也都是前所未有的。她的这个身影无疑是向我对她的一贯印象里扔下了一颗核弹。



“这是学生会会员的制服哦。让我来看下伤口吧。”



她仍然只是用着这样事务性的口气冷淡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而已。



我的心情不禁乌云密布,陷入在了深切的苦闷里。不过这位白衣的朱浬也并没有应该受到非难的理由,毕竟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所熟知的那位名为黑崎朱浬的女性,已经不在了。她已经在“二周目世界”里被人杀死了。



“伤口还在痛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重伤,要去医院吗?”



察觉到我眼眶里正在打转的泪水,白衣朱浬向我询问道。



“啊……不用了。十分抱歉,我没有什么的。”



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她对我的态度显得这么生疏见外,不过我心里却很不可思议地平静,并没有涌起任何悲伤。这个人,并不是那位我所熟悉的朱浬。只是在这个事实上有了切身体会而已。



同时在另一边,边按着裙子边站了起来的哀音,一脸恶作剧似的表情靠近佐伯大哥轻声耳语道。



“士郎君,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哀音,可能被他告白了哦。”



“告白?”



佐伯大哥惊讶地皱起了眉头。我在一旁不禁慌了手脚。在那里乱说些什么哦,你这金枪鱼女人!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嘛。我话里可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那个意思的。”



面对在这个世界里事实上才是初次见面的学生会长,就在我拼命地在大脑里寻找合适辩解方法的时候。



“夏目?在这个到处都是冰块的地方做些什……哥哥也在?”



从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很耳熟的声音。



边推着很眼熟的自行车,边向我们这边走过来的人,就是同班同学的佐伯玲子。



接二连三地出现熟悉的面孔,让我的大脑都不禁冒出了黑烟。毕竟是在学校正门这样显眼的地方引起的骚动,要想不引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我们原意是想避人耳目,不过看来之前的辛苦努力已经确定是完全白费的了。



“喔,佐伯。”



那里又钻出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在各方面都很糟糕地显眼的男人。



“能在这样的清晨与你相会,是个多么让人感到荣幸的偶然呐。这一定预示着我们紧紧相连的命运呢!”



“呃,樋口。怎么你会在这种地方……好了,你先把你那件恶心的外套处理掉吧!”



能面不改色地堂堂说出这种陈腐台词的樋口,和能用汽笛般尖锐声音发泄满腔怒火的佐伯妹妹。这一对绝配已经俨然变成在校门口即兴演出的相声组合了,无数双眼睛就这样齐刷刷地向我们望了过来。嵩月在一旁更是赶紧把自己的脸深埋进了围巾里,惶恐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像这样聚集起大堆人了的话,出现察觉到嵩月真面目的人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走吧,嵩月……”



我握起了嵩月的手,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嵩月也无言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趁大家注意力都还集中在樋口身上跟着人群起哄的时候,我们屏声息气地悄悄溜走了。



沐浴着朝阳晨光的碎冰,闪烁着如宝石般七彩的光芒。



冷冻的金枪鱼,现在都还扎在土里,慵懒而闲逸地享受着日光浴。



偷偷潜入学校大门,才发现这里面也与平日大相径庭。



通向教学楼的大道两旁,整齐地罗列着夜店的帐篷。就连教室里走廊上的四面八方,都要么是贴着海报要么就是立着看板。四处都装饰得很精致的校园里,就连树上都挂满了彩灯。



这里真的是洛高么?就在几天前,我在晚上蹑手蹑脚潜进学校的时候都还不是这个样子,这才过了多久?



“这是……怎么回事?”



我满心的疑惑不禁化为了言语。虽然学校并没有行课,但教学楼里依然人山人海,满眼望去都是学生。基本上就是全校学生如平日上学一般都来到了学校里似的感觉。



“应该是在准备什么祭典之类的吧……我想的话。”



嵩月在我身边冷静地分析着现状。的确,这个气氛和文化祭啊体育祭之类的前夕非常相似。



“我们学校的文化祭……已经早就结束了吧。”



“的确是呢。”



相互对视着的我和嵩月,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位在教学楼大门口似乎无聊地伫立着的学生的身影。一位看起来给人似乎很不可靠感觉的、身材娇小的女学生。似乎是正在等着谁的样子,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着时间,一脸不安地环视着周围。



她每次俯下和抬起头的时候,垂在胸前两侧的长发就会接连地跳动,就像垂着耳朵的小兔子似的。她的这个发型我也很是眼熟。



“光前辈!”



慢慢地走近她的我,向她挥起了手。



这位女学生顿时吃了一惊似的抬起了头。脸颊两边的束发也跟着跳了起来。总觉得就像是小动物般的举止,可爱得让人不禁心生爱怜。



“在、在!”



似乎舌头都打结了般的话音。她也完全和“二周目世界”里的她没有任何改变呢。特别是性格并没有变得老成这一点,让我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



“是光前辈吧?”



总之先再次确认下,以防认错人。



“是的。对、对不起。我叫沙原光。目前是担任学生会的会计……”



光前辈礼仪端正地向我鞠了一躬。这样意想不到的夸张举止不禁让我困惑了起来。



“呃,那个,不用向我道歉的嘛。”



然而前辈还是没从紧张中解脱出来。反倒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她,脸上满布着恐惧的神色,泪水打转的眼眶甚至都面临决堤了。



“你、你是……夏目智春君……吗?”



“是的。嘛,基本上是吧。”



要准确地说的话,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里的夏目智春,不过也没有什么其它代名嘛。光前辈还是这样用噙着泪水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我。



“那个……我、有做过什么的吗?”



“呃、你说什么?”



完全不明白她的意图。光前辈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被谁怨恨而被诅咒的事情……”



紧张地问着这样问题的光前辈,声音越来越弱,后面的话都听不清楚了。我心里的疑云不禁更厚重了。



“哈、你说什么?为什么我非得来诅咒光前辈不可呢?”



“因、因为,夏目君、就是那个洛高‘魔女’的男朋友,对吧?小六夏、以前有这样说过……”



用着差点哭出来的表情,光前辈心惊胆战地向我做着说明。然而就站在我身旁的嵩月,似乎一瞬间就连身边的气氛都陡然为之一变。心里一惊的我不禁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向她的侧脸,不过她的表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的错觉么?



嘛,总之我现在终于清楚光前辈这么畏惧着我的理由了。



“……六夏……你这家伙就是元凶么。”



我压低音量阴沉地埋怨出了口。可能是被我身子里突然喷涌而出的黑色情感吓到了,“咦”地一下子,光前辈紧抱起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我一时间不禁焦虑了起来,赶紧绷出了一张和善的笑脸。毕竟光前辈她并没有任何过错的嘛。



“没事的。阿尼娅不会去诅咒别人……虽然没什么根据,不过至少是不会对光前辈出手的。另外,我也不是那家伙的男朋友。”



“真……真的吗?”



“只是,有点儿想向前辈请教的问题。”



“有点想问的、问题吗?”



终于解除了警戒心的光前辈,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们。我不禁忍住了由疲惫而发的叹息,抬起手来指向了已经完全洋溢着祭典气氛的教学楼。



“是的。这个教学楼……发生了什么事么?大家都在忙着做什么呢?”



“诶?你在指圣夜会的事情吗?”



光前辈反而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不禁向我们反问道。



“圣夜会?”



我和嵩月不约而同地把头在同一个时间往同一个方向偏出了同一个角度。光前辈不禁微笑了起来。



“就是圣诞晚会。这可是洛高全年中最隆重的盛会哦。”



啊啊……我不自觉地感悟出了声音。要真说起来,也的确到了这个季节了呐。虽然平常没有去特别关注这个,不过洛高也还算是个教会学校,以前也的确听说过,这个圣诞晚会是学校最重大的一个校级活动。



“规模……还真是宏大呢。真了不起。”



嵩月就像在感叹似的自言自语了起来。的确如此,我也完全同意。毕竟家事部都在准备现场解体金枪鱼这样的活动了嘛。



光前辈望着这样在脸上写满惊讶的我们,轻轻地笑出了声。



“就是这样的呢。知道我们学校的一个传说吗?”



“传说?”有过这种东西么?



“在圣诞晚会的夜里,如果在教学楼里被女孩子告白、如果在中庭里被女孩子告白、如果在操场上被女孩子告白、如果在上学路上被女孩子告白而成双成对的情侣,将会获得永远的幸福哦。”



“……还真是个既随意又荒诞的传说呢……有必要连场所都去限定的么?”



这不就和圣诞晚会没什么关系了么,虽然我是这样认为,不过看到光前辈那一脸陶醉的表情,我还是放弃了去指责这个传说的一些微妙的不是。



“嘛……大家这样干劲十足的样子,也多多少少能理解了呢。”



不胜感谢,我就这样向光前辈致以了由衷的谢意。而不知为何,光前辈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在我和嵩月间来回游走着。



“嘻嘻,在那边的女朋友,也还请多多努力哦。”



就因为光前辈这句开玩笑般轻快的话语,嵩月的脸就一下子红成了熟透的苹果。这个对一般的玩笑而言实在是太过夸张了的反应,不禁让我在心里大吃一惊。与其说是这个在我心中的影响挥之不去,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我被嵩月泛着红晕的侧脸迷住了,我就这样呆滞地伫立在了原地。就在这个时候。



“让条路让条路!”



“呜哇!”



一记猛烈的冲击感携着一个充满气势的声音向我背后袭来,我不禁被撞飞到了教学楼的墙边。



冲击的来源一辆运货手推车。满载着塑料箱子的手推车,以相当的突进速度撞到了我的后背,把我直接挑飞离了地面。



“啊。”



望着像壁虎一样在墙上趴成大字型的我,嵩月一下子睁圆了双眼。随后。



“十分抱歉,叫得太迟了呢。我刚才是在赶着运送面包!怎么说呢,就不小心直接撞到你了吧?”



推着手推车的这个男人,边露出一张嘿嘿地傻笑着的脸,边取下了帽子。



一个身穿印着面包店标记工作服的年轻人。一位如同一直都讪笑着似的、两眼可疑地上吊成弯月形的少年。我也很清楚他的名字。我心里的激愤顿时炸裂开来。



“真、真日和!你这家伙!”



用手抹去破开的嘴唇渗出的血痕,我站了起来,冲到那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月牙般的眼睛如同一下子满月了似的睁圆了,他离地的身体惊讶地弯成了弓形。



“稍……Stop、Stop(Stop:住手)!怎么突然就暴怒成这个样子了呢?!请冷静一下吧。那袋牛奶,就送给你当做我的赔礼嘛。”



“那东西给我能有什么用?!就是你……就是因为你……!”



用力揪住男人的衣襟的我,紧咬着的牙齿都磨出了声音。把直贵和朱浬逼向绝路,直接诱发瑶的机巧魔神“白银”被破坏,招致那场毁灭般悲惨结果的元凶之一,就是这个男人的背叛。在“二周目世界”里,这家伙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然而。



“夏目君……”



嵩月静静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她的手也轻轻地靠在了我的手上。



我放松了颤抖地紧揪住真日和衣襟的手腕。



其实我也是很清楚的。眼前的这个真日和,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真日和。



从我的手里解脱出来的真日和,似乎很迷惑地晃了晃紧张得都僵直了的头部。望着我和他这样的始末,光前辈眼睛里又噙住了泪水。



“那、那个……对、对不起。夏目君。都是我不好吧。就是我让你们就这样站在路中间说话的缘故……”



“没有的事……我才是相当抱歉。光前辈,你并没有任何过错的哦。”



我边这样静下心来说着,边从真日和手里一把抓过盒装牛奶。到头来还是不喝的么,真日和不禁尖起了嘴。



“那个,夏目君、和真日和君是朋友吗?”



光前辈带着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向真日和问道。真日和只是甩了甩脑袋。



“呃,该怎么说呢。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印象了……对了,你想不想看我女儿的照片?她的名字叫美美安呢。”



“……女儿?”



就在我面有难色地踌躇着的时候,真日和又露出了那看着很让人不爽的恶心笑容点了下头,然后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凑过去看照片的我和嵩月几乎同时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张才出生半年左右的婴儿和抱着她的一位女人的合照。女人非常年轻,或者应该说成年轻过头了。最多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光前辈、嵩月她们几乎是同年的。她都已经是那个小婴儿的母亲了么。而且,如果那个婴儿是真日和的女儿的话——



“对了,真日和君结婚都已经快过一年了呢~。”



光前辈带着似乎相当怀念的语气这样轻声说着。



“结、结婚?”



我难以置信地怪叫出了声。



“呀~~,你这样说我很害羞的呢。”



真日和一脸幸福得像融化的黄油般开怀笑了起来。我指着照片上人的手指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这个、就是真日和的女儿?你说已经结婚了……那,这一位就是真日和的夫人了?”



“啊……祝愿一家幸福美满。”



嵩月温文尔雅地向真日和一家送去了祝福。



“呀,非常感谢。真的非常感谢。说来也非常惭愧,为了照顾养活全家,我都只能辍学洛高开始工作了呢。”



这样说着的真日和,挺起了套在工作服里的胸膛。原来如此。难怪这家伙会推着堆满面包的推车四处奔走,原来已经是面包店的员工了么。然后作为学生会会计的光前辈,就是在这里等着真日和运面包过来。



“夏目君,你怎么了?”



望着呆然矗立在原地的我,光前辈不禁担心地向我问道。我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似乎因为一时间过多意想不到的发展被塞进了脑袋,让我陷入了一个稍稍放下心来的轻松状态。



“不好意思,只是稍微有点头痛而已。”



我边弱气地微笑着,边摇了摇头。



“噢,额头上都流血了哦?快去保健室让医生看一下比较好吧。”



望着女儿的照片幸福地笑开了花的真日和,对我的语气也很奇妙地变得异常亲切。



“现在就去。那我告辞了。”



都是因为你这家伙的错!然而,事到如今的我,也完全没了可以把这句话发泄出口的心境,只能无奈地轻耸了一下早已脱力的肩头。



嵩月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走向了保健室。



并不是因为被真日和提起所以我们才去那里,而是也没其它地方可去了。我对被阿尼娅催促来到了学校这件事本身并没什么怨言,但关键问题是在于她丝毫没提到过来学校该去做什么。虽然阿尼娅的确说过在学校里有要给我看的东西,不过我也错过了机会去问她那究竟是什么。



越走近保健室,我的心情也如乌云密布般变得越沉重。虽然作为我个人不是很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心情的这份沉重也和身边的嵩月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是飞到这个世界里来第一天晚上的事情了。就是这个保健室,这个我曾对嵩月表白我喜欢她的地方。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没得到她的答复。



似乎嵩月有特意地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过的样子。这样充耳不闻的态度,一般就可以说明是我被甩了吧。



虽然我并不想让自己就这样陷入苦闷,不过这个嵩月紧随在我身后的样子,也和那天晚上的情形太过相似,不禁让我脆弱的神经再度直面考验。



“不好意思。”



我基本上是以自暴自弃的低迷心境,粗暴地推开了保健室的门。房门并没有上锁。



“稍微受了点伤……能用一下绷带和纱布吗?”



我向着保健室里问道。不过并没有听到校医的回应。保健室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相对地,在病床边拉着的帘子稍微动了一下。从浅蓝色的帘子拉开的一条缝里,探出了一张身着制服的女学生的脸。



“校医的瀑原老师目前外出了。”(校医老师姓里第一个字“滝”在中文里没有,按汉字意思等效了一个)



那位女学生望着我,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向我解释道。苗条的身形,漆黑的长发。凛然且富有气质的端正面庞。并不让人感到一丝傲慢的、如妖精一般萦绕着缕缕忧郁的美少女。



“如果允许的话,就请让凤岛我来帮你做一下伤口的应急处理吧。”



用着恭敬的口调,女学生向我征求着意见。温和地微笑着的她,让我不禁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嘴角不住地抽着筋的我,勉勉强强颤抖着说出了她的名字。



“……凤、凤岛冰羽子。”



“是的。”



“怎么会在……这里?”



“凤岛我、有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的义务吗?”



冰羽子冷淡地向我反问道。这出乎意料的问题,不禁让我陷入了困惑。



“呃,这个……”



不过冰羽子似乎并没期待着我的回复。



“也的确是这样的呢。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情。我只是在照看伤员而已。”



“伤员?”



“我的哥哥。”



这样说着的冰羽子,拉开了身后的帘子。保健室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染成接近银色的头发如刺猬般倒立着,看起来并不怎么精明的一位男学生。



“……凤岛蹴策?!呃、哥?哥哥?”



“呃”地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怪叫的我,视线不禁来回地在凤岛蹴策和冰羽子间游走。冰羽子静静地点了一下头。



“是的。也就是在法律上所述,在旁系两代以内的年长男性。在生物学上,凤岛蹴策和凤岛冰羽子的双亲是同一对夫妇个体。”



“啊、原……原来如此……”



还真是对长得不相像的兄妹呢,我边这样想着,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都是有着“凤岛”姓氏的操纵冰使魔的“恶魔”。虽然之前都有直觉到他们间可能的关系,不过当时并没法证实的那个猜想。



说是这么说,不过看来在这个世界里的他们也并不是“恶魔”呢。



“那个,他是怎么受伤的呢?”



虽然的确不太想再和她扯上任何的关联,不过在情理上不慰问一下病人也有点过意不去。



冰羽子对我的问题阴沉起了脸。



“虽然凤岛我并没目击事件的全过程,但在综合了在场目击者的众多说法后,可以推得他的负伤是由在上学路上受到突然俯冲而下的冷冻金枪鱼碾压所致。”



“金、金枪鱼……”



冰羽子陈述的语气显得半信半疑,然而我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哀音一手制造的灾难的受害者就连在这里都还有的么。不过考虑到一旦了解了实情的凤岛冰羽子想必会直接去找佐伯大哥大吵一架的情况,为了不让自己被卷入这样伤神的风波里,我对此保持了缄默。



不过冰羽子却觉得我的这个反应相当可疑。



“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慌忙换了个话题。



“啊、不,我也并不知道的。那个,就因为这样,你就一直看护着他?关系相当亲密吧?”



“毕竟、是兄妹嘛。”



这样轻声说着的冰羽子,总让我有一种似乎她一瞬间表情变得相当温和了的感觉。



他们兄妹的牵绊还真是相当牢固,现在的我至少已经能肯定这一点了。



既然如此——我不禁这样思考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二周目世界”里,凤岛蹴策会否定冰羽子是她妹妹这样的关系?不仅如此,冰羽子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那么积极地去协助炫塔贵也?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两个人,又是为了什么才会走到一起,而且不惜冒那么大的危险也要缔结契约?



这里看来还有个什么根本性的原因尚未揭晓,我的直觉不停地这样提醒着我。不过,一丝清凉的触感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嵩月。一脸严肃的嵩月,不知为何,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就像是在劝我别再深究下去了似的。



“嵩月?怎么了?”



我心里稍微有点动摇地回望向握住我手的她。



“……啊、没事。”



嵩月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刚说了什么?……嵩月?!”



像具尸体般静卧在床上的凤岛大哥,“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如手机翻盖一般只有腰部转过90度地立起了上身。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以都快冲出眼眶了的气势飞速扫描着整个保健室,喉咙里爆发出了如雷鸣般的咆哮。



“刚才的嵩月,难道就是我校荣光的超级偶像嵩月奏大人?那位接受美神眷顾而奇迹生还了的巫女?在哪、在哪里……?!”



“……哥哥。”



冰羽子那临近冰点的声音,把直到刚才都还燃烧着的凤岛大哥整个冻成了尊冰雕。



凤岛大哥的脸上“唰”地一下子褪去了血色。



“……呃、冰羽子?!”



“哥哥,果然比起我来,还是更加在意嵩月同学的么?”



半垂下眼帘的冰羽子,文静地逼问着已经变得哑口无言了的凤岛大哥。凤岛大哥赶紧像拨浪鼓般猛摇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