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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互换身体(2 / 2)




「────」



我僵住了。但遗憾的是,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当雪菜进入爱管闲事的模式后,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家伙愈是得意,就会做得愈好。



「……嗯。」



因此,我认命地将脸靠近汤匙,吃下一口,像在舌头上翻动然后咀嚼──真好吃。米的甜味与咸度绝妙,感觉不管多少都吃得下去。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就这样接受著雪菜的服务。



时光在我们两人的沉默中缓缓流逝。不过,也许是专心动著嘴巴的缘故,一人份的小锅子很快就见底了。我的胸口涌上些许依依不舍,陶器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更是助长了这种感觉。



雪菜正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口说道:



「那个……对我是要保密的吗?」



──我不可能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这是当然的。到现在已经让雪菜碰巧撞见两次……不对,是撞见三次「垂水夕凪」的内在变成春风的场面。她是跟我一起度过大半人生的青梅竹马,要她不感到奇怪才比较强人所难吧。



我微微抬起头,偷看雪菜的表情。



她看起来很平静──是强装平静的模样。不过,她其实内心在不安或担忧吧。不断玩弄浏海的习惯完全暴露出她的内心。



她的心情让我既烦闷又难为情,虽然觉得麻烦,但也很感谢──只不过……



我不能说,不能告诉她。就算这件事有可能被其他人知道,我也有「绝对不能让雪菜知道的理由」。



所以,我本来应该回她:「你在讲哪件事啊?别说保密了,要是你以为我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喔。」必须用一贯半开玩笑的口气这么跟她说才行。



但是──春风的话语一直在我脑中徘徊。



她一直以来都孤零零的,而有能力回应那痛切的SOS的人,一定不是我。不过,我知道谁做得到。没错,就是人在我面前的雪菜。厚脸皮、毫无顾忌且个性温柔的她,应该有办法融解掉些许春风的孤独吧。因此──



「……万一……」



「咦?」



「万一我出现了依赖你的情形,你能不能不要问原因,温柔地对待我就好?详细状况我之后会再跟你解释──大概吧。」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铁定是个很不要脸的要求。再加上垂水夕凪还自称不相信人,这种话简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实际上,雪菜也感到很错愕,眼睛睁大了一会儿。



尽管如此──



「……嗯,我知道了。」



她露出略显落寞的笑容,答应了我的要求。



在稍微超过深夜十二点的时刻。



我盯著荧荧发亮的智慧型手机画面,感到目瞪口呆。



──姬百合临走前透露给我的「某件事情」。



大略总结一下,就是这样的内容。



据说,斯费尔正式发表的游戏里面,有一款名为Rule of hunters的社群手游(通称ROH),其内容跟一部分的ROC非常相似。因此,似乎有玩家推测ROH和ROC之间应该存在著某些关联。



结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已证实在ROH举办的「定期活动」中,会一点一滴地公开「ROC的攻略资讯」。



而那个定期活动的发布日就是今天。



现在恐怕没有多少玩家还待在ROC里面吧。大家应该都混进了一般ROH使用者当中,拚命地试图寻找提示。



……不对,好像也没有到寻找的地步。



画面上映出的资讯极为简单。APP内的活动图示所连接到的地方,是一个可疑的白袍魔法师将讯息浮现在水晶上。



他这么说道:



『……怀有二心的公主已经遭到你们包围,无路可逃。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供她撤退的途径。



你们用尽一切智谋,将那位公主逼至如此境地。



然而,愚蠢的公主似乎尚留有秘密策略。你们必须再次避开无数圈套,以沉睡在城堡里的秘宝为目标努力奋斗……』



接下来便开始一连串「感谢您一直以来持续游玩ROH~」的制式公告,我判断这部分没有关联后,就从文章中抬起头来。



遭到包围、无处可逃的公主。



我不晓得这个公主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粗劣的待遇。不过总而言之,她目前是被追杀的状态吧。固守城池,最后连逃都没办法逃。



不,似乎「并不是这样」。公主被封锁的不是「逃走」,而是「撤退」。故意使用这种语意上有微妙差异的词汇,究竟意图为何?



撤退──「撤退」──登出。



「『公主没办法从ROC登出』……!」



将这句话说出口后,更加强烈的焦躁束缚住我的身体。



不妙。这很不妙啊。反过来说,这个提示就是在告诉大家──没办法从ROC登出的家伙就是公主。



「云居春香」确实没办法登出。不,尽管我和春风都可以使用「撤退」,不过只是内在改变而已,「身体一刻都没有离开过ROC」。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那还能想办法掩饰过去……但已经被看到了。



至少,我曾在姬百合面前使用过「撤退」一次。利用「同调」来复制「撤退」的时候,我也一直有感觉到来自某个地方的视线。春风登出时的状况更无法掌握了,连有几个目击者都不知道──!



「唔!」



我反射性地让手机进入休眠模式,然后再按下电源键。必须加紧脚步,得趁还没太迟之前过去。我一边勉强按捺住急躁的心情,一边进入图形锁的画面──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停住了手。



「又有……什么关系。」



我脸色苍白地喃喃说道……春风的境遇的确有值得同情的部分。嗯,如果这是虚构故事的话,我愿意声援一下要去拯救她的主角。



但是,就算这么说,现实中的我根本束手无策。我没有能够保护春风的力量,而且老实说,我甚至觉得就此斩断关系也不错。



──然而。



──可是。



『我可以稍微抱有一点点期待吗?』



那样的期待又一次地从我脑海中窜过。那是她的恳求。毫无杂质的纯粹心灵没有自觉地差点打垮我。毫不客气地大肆扰乱著我──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我知道了啦,只有一下下喔!真是拿你没办法耶,我就再陪你一小段时间!但你可别会错意了,我……我人可没有好到会相信你的地步喔!别妄想把事情推给我啦笨────蛋!」



……我姑且先声明,我并不是因为春风才改变了想法。



只不过,只不过呢……没错,要是现在游戏结束的话,不知道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不是吗?除非不去理会这个问题,不然我无法放著不管。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因此,我是顾及自己的情况,要是你现在死掉的话,我会很困扰。



『──前略 春风:



听好了,接下来我要暂时借用你的身体。至于能不能帮你这一类的问题,很抱歉,我全部保留答案。我现在只能叫你别怀抱期待……这样。



你很害怕周遭的人对吧?



正好有个不错的家伙。你从窗外往隔壁看看吧?是不是有个褐发的女生?褐发的。就是她。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现实世界的女高中生和ROC不一样,不会想拿下你的首级。顺便再告诉你一句,那家伙是个笨蛋。又笨又烦又欠缺思虑,而且人还很温柔,绝对不会想利用你做其他事情。



所以,当你寂寞的时候,就试著叫那家伙吧。你只要敲一敲墙壁,她就会假装碰巧地过来这里。只要不是太超过的要求,我想她应该都会回应你。



这些就是最多能让你做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可能乖乖待著。写得很简略,请多包涵。



啊,我还要补充一件事。



虽然我不介意让雪菜来照顾你,但你绝对不能暴露身分喔。不然她会觉得我的脑子有问题。你要记得用男性用语说话,像是「咧」还有「啥」之类的。顺带一提,我一直都很完美地代替你当一个「女孩子」,所以你放心吧。就这样,以上。』







交换过后,短促的破裂音立刻「唰!」的一声尖锐地撞上耳膜。



「唔!」



我娇小的身体吓得颤动一下,停下迈出去一半的脚,彷佛踉跄前倾似的停住步伐……以结果而言,我可能该庆幸自己有这么做。



因为,当我呆立在原地之际,有个发出淡淡光芒的铅粒以音速从我的眼睛与鼻子前通过。



「──搞什么嘛,别让太我失望啊,云居春香。」



接在子弹之后朝我逼近而来的,是感觉很慵懒的脚步声与低沉的嗓音。



我直觉性地看过去,发现那里站著一名年轻男人。



他的体格略瘦,个子很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身上穿著鲜艳的红色衬衫,搭配黑色基调的外套,下半身则是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两个耳朵被深褐色的短发覆盖住一半,只有其中一边戴著耳环。衣领随性敞开,露出来的颈部有摇曳火焰的刺青。从这些地方来看,他应该是个排斥性很强、特立独行的人、



那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脸上浮现像是欢喜与不满并存的复杂表情。



「嗯~」



他一边用握在右手的手枪用力搔著太阳穴,一边在思考著什么的样子──但似乎很快就得出解答了。他瞬间狰狞地勾起了嘴角。



「嗯,算了。反正我猜错的话,大不了重找而已嘛!」



「唔!『加速』发动!」



在男人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我往旁边一跳,并发出使用符咒的宣言。敏捷值毫无延迟地上升,让娇小的肢体用枪弹般的劲力远离射击路径。转瞬过后,子弹击穿柏油路的声音撼动耳膜。



我因为隔开距离而终于恢复了冷静,然后用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男人,问道:



「你这人是怎样啊?干嘛突然朝我开枪啊?」



「你说突然?」



结果,男人秒速回了我一个傻眼与挑衅以一比二的比例混合起来的表情。



「你在说啥啊,你的脑子是只能维持三分钟的记忆喔?我刚才不是还堂堂正正做了自我介绍吗?」



「哦,是这样啊?不巧的是,男人的名字我都记不太住呢。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转生成像老子──像我这样的超级美少女之后,再重新跟我相遇一次呢。」



「再继续讲啊,臭婆娘。」



话音刚落,男人又扣下了扳机。尖锐的开枪声连续响起,每响一次,我就依靠敏捷值的差距,不断脱离射击路径。



而在第六次的轰响过后──「喀」的一声,扣下空扳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没子弹了吗……!」



剩余弹数为零,重新填装,出现硬直。面对持枪的敌人,不可能会放过这个「空隙」。我一边用加速的双脚削过地面,一边硬是改变了移动方面。



多亏我上次登出前把大量「恢复」卡拿去武器店交换,我现在手上还留有几张卡片。分别是「转移」和「停滞」,然后是武器。



在这当中,稀有度低的符咒「转移」拥有「让自己一人瞬移到场域某处」的效果。换句话说,就是紧急逃生用的卡片。



紧急逃生。听起来真棒。正是我所需要的东西,不过,随机性太高这一点我觉得很不好。要是在移转后的地点遇上其他玩家的话,情况会比现在更糟。



可以的话,我希望只用「加速」和武器──这把短刀来应付过去。



「外观看起来不怎么靠得住就是了。」



我将实体化的武器拿在手上,发著牢骚的同时,人已经逼近到男人面前。他完全跟不上加速之后的世界。那一脸嫌麻烦地拿出备用弹匣的动作看起来实在太慢,我甚至带有一丝从容地将他的脖子──



「哈!──『强化+加速』发动!」



在砍下去的前一刻,他露出凌厉的笑容,并喊出了这句话。我登时有股不好的预感,急忙躲开。



有个黑色块状物倏然从我眼前通过。那无庸置疑是九公厘自动手枪,从刚才开始就毫不留情地连发子弹的凶恶手枪……是说,咦?所以说,是这个意思吗?那家伙放弃了装填子弹,只是随便地举起枪而已?



照理说,我应该是躲掉了,但他光是这么做,就发挥出足以略为划过我的脸颊的威力吗!



「这是怎样……就算使用『加速』也跟不上轨道,这是哪来的作弊招数啊?」



我如此断定著。如果我没有随著突如其来的恶寒而倾倒身体的话,我绝对躲不掉刚才的攻击。压倒性的速域,这明显是异常的动作。



尽管如此,男人却皱起眉头,一副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满」的模样。



「什么作弊……唉~看来我是真的白跑一趟了吗?哎呀,受不了,我可是好不容易甩掉了六花那家伙才来到这里耶。」



「……你在说什么?」



「啊?又跟你没关系,我在自言自语啦,自言自语而已。好了,你就去现实世界(外面)好好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给我添麻烦吧。」



男人随意地──但比我的反应速度快上许多──扣下了扳机。



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总觉得窜飞而出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尖锐,停车场一角被打出一个大窟窿。



「唔……!」



──快想点办法。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为了切换内在的「回路」,我拨开恼人的头发,将右手放在颈子上。光滑的肌肤已经湿漉漉地冒著汗水。尽管如此还是散发著甜甜的香味,女孩子真是不可思议。



「『强化+加速』……就是这个。他发动了这种奇怪的符咒,才一口气颠覆了战况。」



那种施展方式,简直就像是把「强化」和「加速」混合在一起,把两者加起来了。



如同他所说,那并不归类在作弊,而是存在游戏中的设计。如果是一种「密技」呢?



举例来说,会不会跟集换式卡片游戏(TCG)一样有「连招」的设定,卡片与卡片之间会产生连携效果?



「『强化』与『加速』并列的情况下……原来如此,后面念出的『加速』会得到『强化』的效果吗?也就是说,第一张的效果会加在第二张上。所以即使同样都是使用『加速』,他还是远比我快得多──唔!」



「Bye~」



子弹朝我飞了过来,我将整个身体投往地面躲掉……再一下子,只要再一下子,我应该就能得出解答了。连少许伤害都不到的擦伤没什么好在意的。快想吧。仔细想想。你一定办得到吧?



我手上的符咒只有两张,一张是降低任意一名玩家敏捷值的「停滞」,另一张是让自己瞬移到场域某处的「转移」。



有没有能够尽量减少这张手牌的不确定要素,打倒那个流氓的起死回生之法?



「────啊。」



微微低喃的同时,我往下看著自己的手。



有。尽管很难说是十拿九稳,但还是有个成功机率很高的策略。考虑到斯费尔「对游戏的态度」,如果那个也有反映在ROC上的话,我甚至认为这毫无疑问是制胜之道。



只不过,万一失败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云居春香」一定会死亡,而且也无法保证我回得去原本的身体。



但尽管如此──我说啊,垂水夕凪。



连这点程度的落差都跨不过去,你往后还有办法继续在ROC战斗下去吗?



「当然不可能啊,笨蛋~」



说完,我轻声一笑,然后再次瞪著视线前方的流氓。彷佛应和一般,男人也抬起了臂膀。他嘴角微勾,露出诡谲的笑容,紧紧盯著我看,然后就这样无一丝迟疑地开枪──之前,我毅然决然地发出宣言:



「『停滞+转移』发动!」



「……啊?」



诡谲的笑容僵住了。



剎那间,我的身体突然消失,躲掉了子弹,转瞬过后又出现在男人的背后。



取得绝佳的位置。出其不意的完美转移。



──以策略而言,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转移」本来会完全随机性地让自己移动到场域上的「某处」。



这里的关键在于连携效果(Combo)。没错,举例来说,如果「停滞」的效果加在「转移」上会怎么样?是不是对自己施展的「停滞」会限制住移动范围,而转移地点变成只有「眼前」而已?



当然,这种事情单纯是我的推测,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明。



尽管如此,我之所以还是决定实行这个方法,是因为「停滞」的效果说明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指定一名玩家降低其敏捷值──这显然是减益效果,却没有设限对象只能是其他玩家。换句话说,也可以对自己使用。



这是巧合?偶然?还是误植之类的吗?不可能,这可是斯费尔的游戏。



他们对游戏敢作敢为,不管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要加强游戏的气势。



既然如此,从娱乐性的角度来思考,对自己使用了「停滞」之后,一定会产生有趣的连携效果吧?



「──啊!」



我从后方抬头看著对方高瘦的身躯,并奋力地挥起右手的短刀。这是几乎回避不了的斩击。辉映著月光的刀刃,毫不迟疑地朝男人的脖子砍下。



然而……



「痛死了啊,喂。」



低沉的嗓音令我浑身一悚。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映入视野的,是犹如「恶梦」一般──不对,应该不是犹如,而是真正的恶梦。脖子遭到凶刃攻击后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在「不到数秒之间便站了起来」,这确实是恶梦没错。



「骗人的吧……遭到刚才那一击还死不了,你是怪物吗?」



「哈!很不凑巧,我的HP和防御的配点很高呢。不过,该痛的还是会痛嘛,血都滴答滴答流个不停呢,真可笑。」



男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似的捧住肚子,短时间内不断露出狰狞的笑容。



接著,在笑意平复下来后,他那双鲜血濡湿的红色眼眸闪过精光,狠狠地瞪著我。



「果然啊,果然没错,确实如我所料。哈!真是吊足了我的胃口啊,这笔帐你要怎么偿还我呢?──我找你好久了,知道吗,『垂水夕凪』?」



「你…………怎么会……知道……」



我勉强挤出的嗓音明显地正在颤抖。



这家伙在说什么?不对,是「他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看到我这副模样还知道我是垂水夕凪?话说这家伙到底是谁啊?从语气可以听出他认识我,但我对这种家伙又没什么印象──



「如果你不记得的话,我就只告诉你一次。这可是大优待喔,我现在心情很好。」



男人打断我混乱的思绪,动作夸张地猛然大张双臂。



「我的名字叫做十六夜弧月……怎么,还想不起来吗?喂喂喂,你这家伙太无情了吧。本大爷就是在四年前的游戏里被你完全打败的天才游戏玩家十六夜弧月啊!」



「────」



我只是一直盯著这个露出犬齿大声吠叫的男人──十六夜弧月。



「痛苦的记忆」彷佛呼应一般浮现上来,我在脑中勾勒著当时的一幕幕情景。







四年前的冬天,有一阵子感觉气温特别低。



当时就读国中一年级的我,参加了斯费尔举办的地下游戏。



我并非被牵连才参加的。我逐一试探在网路上暗示自己有「参加权」的人们,找到一对觉得「那个东西」很可怕而想脱手的老夫妇,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了下来。



我就是如此拚命。



我深深相信,只剩这个方法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所以,我心无杂念地投入游戏当中──似乎「只花一个星期就通关」了。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这部分的记忆很模糊。感觉整体都被朦胧的滤镜给覆盖住,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情景。



这恐怕是我自己的防卫机制造成的吧。



我的愿望确实因为这个游戏而实现了。我到现在仍旧很感谢这一点。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算小。



当时举办的地下游戏,远比ROC还要更加恶质。在系统上,只有彻彻底底地「不相信」其他玩家的人,才能一路过关斩将胜出。必须对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抱持怀疑,并具备能够踹落他人,将其欺骗、杀害、掩埋的气魄。



持续接触这种过于残酷的冷血行为之下,我的精神很快地就被击溃了。



可能是我太脆弱了。真要说的话,我的个性本来就属于比较单纯天真的那一类,所以要应对这个游戏的话,除了从人格部分开始改变以外别无他法。



这个尝试非常成功,我赢得了光荣的胜利。



游戏管理员朝这样的我拍了拍手,赞赏道:



『真是厉害。』



『你是真正地、决定性地脱离了人生的正轨呢。』



『没错,这样是正确的。这才是这个游戏唯一的通关方法──恭喜你。』







「哈!」



十六夜用手枪轻轻敲了敲肩膀,大肆展露抑制不住的笑容。



看到他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在过去的游戏中,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家伙存在。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穿成这副世纪末风格的德性,头发也是黑的。



这样就要我认出他还比较强人所难。



我这么回答后,十六夜一脸不解地歪起头。



「啥?不是啊,外表怎样都无所谓吧,用游戏技术来判断不就好了。」



「……谁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游戏啊,小心老子痛扁你一顿。」



「是说,为啥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啊?哈,难不成是兴趣?真可笑。」



「我真的会揍扁你哟,混帐。」



我的额头处浮现青筋,但身为美少女的我,还是惹人怜爱地这么回道。



话说回来,这家伙就是当时那个变态吧,明明难得有机会参加地下游戏,却公然放话说「我不需要什么报酬」,夸口表示自己只是来这里找强者战斗。



……而过去的我,战胜了十六夜。



所以,这种情况,就是遇上了纠缠不休的恶劣跟踪狂吗?



「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了,外表怎样都无所谓啦。」



十六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猛然朝天空射出一发子弹。



「你就是夕凪,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喂,我们来进行当时的后续吧。对战计分你是一,我是零。赢了就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很逊对吧!」



「……不巧的是,我现在这身体只要可爱就够了。」



「问题不在外表,而是作风。哈,我可是从那之后就不断参加地下游戏,一直在找你啊。这回是我赢了。」



冒著薄烟的枪口这次指向我。



我紧盯著枪口,藉此牵制对方的行动──脑中某个角落却很清楚。这个状况几乎是「走投无路」了。



刚才的奇袭是名副其实仅存的最后手段。既然那个攻击被防守住了,我现在就只剩下一张武器卡而已。这样一来,我连逃都逃不了。



既然如此,要输吗?在这里?即使这样一切就结束了也没关系吗?



「唔……!」



有如最后的挣扎一般,我迈出了脚步,却跟过去在游戏中的时候截然不同,轻易地踉跄起来,导致娇小的身体摔向地面。



啊,原来如此,果然没错。对不起,春风,我没有办法帮助你。



某种意义上看开的同时,我就这样闭著眼睛等待中弹的那一瞬间──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啊弧月!」



形势一变。有个少女以惊人的气势从另一边冲过来,立刻朝十六夜直直地猛扑过去,我因为这样而勉强算是得救了。



十六夜用一只手挡住那个少女的头,看起来打从心底感到厌烦似的叹了口气。



「唉……六花,为什么你在这里啊?你难道是躲掉那个圈套才来的?」



「什么圈套啊?只不过是塞了些零用钱给我,然后把我丢在电子游乐场而已,别以为这样就能争取到时间好吗!我对你超~失望的!」



「好玩吗?」



「好玩!弧月你快看,这个布娃娃我一次就──不是啦!弧月你受伤了耶!血一直从你的脖子滴下来喔!你怎么不包扎一下啊,是笨蛋吗!」



「啊~真是有够吵的,吵死人了。」



「啊,好痛!你、你太过分了,人家可是在担心你耶!」



「我就说了──唉,跟你说什么大概都没用吧。」



「你、你是在叹什么气啊~!」



十六夜完全不把少女可爱的抗议声放在心上,一脸无趣地操作终端装置让枪消失之后──竟然「背过身去」,而且抬起了一只手。



我僵在原地,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而他则懒洋洋地随口说道:



「真是扫兴,我回去了。不过,我玩得还算开心喔,夕凪。你是第一个能在这个游戏攻击到我的人。留待下次有机会再做个了断吧。那就再见啦。」



「慢、慢著──!」



「啊?你没听到吗?我说我要回去了。跟现在的你战斗也没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就让你退出这游戏是满可惜的……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就尽量去研究能够取悦我的计策吧。」



「唔…………」



把陷入沉默的我拋下不管后,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这次没能阻止他,也没打算这么做。



慈悲──不对,那是一时兴起。十六夜弧月让我输得体无完肤,结果因为没来由的怜悯,并未给我致命的一击。悔恨的念头在我脑中慢慢扩散,不知何时我已经握紧了双手的拳头。



「……可恶。」



我就这样躺在柏油路上,用手背胡乱擦掉脸颊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啊~真是的,原来小春春在这种地方呀。人家联络你好几次了,你都不理人家,很过分耶~」



当我躲在停车场角落调整气息时,背后传来了如此悠哉的嗓音。



「……姬百合。」



我一边用僵硬的口气回应,一边站起身来。的确,要求联络许可的通知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我也知道那是来自姬百合的通话。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躲起来免得被她找到。



「别再靠过来了,我是说真的喔。」



我警戒著对方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并静悄悄地贴著地面往后退去。对此,姬百合只是微微歪头,然后就这样轻快地一跳,缩短与我之间的距离。



「咿嘻嘻,玩捉迷藏吗?我不会输的哟~」



「停止你那刻意的演技……姬百合,你也是来杀『云居春香(我)』的吧?」



「咦咦!说、说什么杀啦,为什么我非得放弃小春春绵软的……不对,是为什么我非得杀掉小春春不可呢~?因为音乐性不同?还是一时起恶念?」(注:「音乐性不同」为日本乐团解散或团员退出时常用的官方说法)



「你问为什么……」



我不由得语塞。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著姬百合的表情,但她脸上写满了困惑,感觉不像是故意在装傻。嗯……?



「等、等一下,你没有在怀疑我是公主吗?」



「怎么又说那种话。咦?小春春是公主吗?」



「不是──我不是。咦?」



我感到不知所措,姬百合跟我好像在鸡同鸭讲。



「……你有看过ROH的活动资讯了吧?上面说公主没办法登出。」



「嗯,我当然知道呀~」



「我之前使用『撤退』卡的时候,你就在我面前对吧?」



「没有呀。」



「……没有?咦,不对吧,你的确在啊。因为你告诉我符咒的使用方法后,我就……」



「可是小春春你在登出之前,就一溜烟地从我眼前逃走了不是吗?」



「──咦?」



「嗯嗯,我懂哟~『撤退』卡通常不会在别人面前使用,毕竟破绽太多了嘛,我也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怀疑你哟,小春春你呀,其实很爱瞎操心对吧~?」



……我在使用「撤退」之前逃走了?



不对,不可能有这种事情。我回想了好几次,当时确实是当著姬百合的面发动符咒──没错,记得我「小声地」念了出来。



「…………」



比如说……比如说姬百合没有听到,而换完身体后的春风因为心慌意乱就逃走了?然后姬百合当作那是使用「撤退」时的正常反应,所以没有追上去?啊,若是这样或许就说得通了…………



「是……这样吗……抱歉,刚才那些你都忘了吧。刚结束PVP,我的情绪很焦躁。」



「嗯,不要紧,这是人之常情嘛。」



姬百合并没有对我生气,而是一如既往地「咿嘻嘻」笑了。她喀喀地踩著鞋子走了过来,从下方抬头窥探似的注视著我。



「可是呀,毕竟是这种游戏,找个伙伴应该没关系吧~?」



「…………谁晓得。」



我冷淡地嘀咕完的瞬间就被姬百合紧紧抱住,她怜爱地不停蹭著我的脸颊。光滑的肌肤与头发的香味一齐袭来,我的脑子好像快融化了。感觉她正在用身体如实诉说出今后也要继续缠著我的宣言。



嗯……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我一边任她磨蹭,一边思考著。这样一来,当前的危机暂且离去了。那么,现在本来就应该如同我告诉春风的,尽管消极,但还是要以攻略ROC为目标。既然如此,多个帮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庆幸的是,相较于其他家伙,姬百合多少还值得信任──



「啾!」



「你干嘛趁乱偷亲我啊!」



「嗯~?咿嘻嘻,我亲的是脸颊啦,脸颊没关系。」



「拜托你不要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把手伸到大腿──喂!」



面对不断趁乱性骚扰的姬百合,金发美少女──更正,是我用尽全力压制住她。



……太过信任这家伙可能还是很危险。



主要是对我的贞操而言。



「玩家名称:云居春香。



『受诅咒的密钥』收集状况:0。『叛军』集结状况:0。



状况:攻略开始(St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