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皇女菲亚尔卡本人。



得知她的作战计划后奔赴战场的拉斯看到的，只有被单方面蹂躏的无数狩龙机残骸。和狂乱地袭击四处逃窜的伤员们的巨龙。



所以拉斯杀死龙。只是为了拯救在战场某处的菲亚尔卡。



但他还是来晚了。



龙杀了皇女，拉斯讨伐了龙。仅此而已。



这就是两年前那场战争的真相。



[汝的屠龙之功，本应举国称颂。我为那个没能实现这件事感到难过。请原谅]



[我明白，陛下]



对于皇帝徒有其表的话，拉斯随意地附和着。



讨伐上位龙是一大壮举，但皇国军损失惨重，皇女之死造成冲击太大了。



屠龙者的名誉并没有被称颂，反而因为没能保护好皇女，世人谴责拉斯的声音更大。



拉斯比任何人都为菲亚尔卡的死而难过。皇女菲亚尔卡是拉斯的青梅竹马，也是学院时代的朋友，同时也是被周围人认可的未婚妻。



结果拉斯不等论功行赏就辞去了中央统一军的职务，就此失踪了。



但即使没有这个原因，拉斯的战功也不会被公开表彰吧。



拉斯并不介意。



对于皇家来说，菲亚尔卡之死的真相应该不是什么值得重提的事情。



尽管如此，皇帝还是在这个时候把拉斯召到皇都，并且亲自承认了他的功绩。这让拉斯很困惑。他摸不透皇帝的真意。



[我没能及时的给予汝奖赏。拉斯·塔利安·维埃雷戴卡——现在赐予汝皇国流传下来的狩龙兵装“维尔德吉亚尔塔”。尽情地驾驭它吧]



[不胜荣幸]



拉斯微微放下心来，深深地低下头。



皇帝给屠龙的炼骑士赐铭狩龙机，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值得自豪，但没有好处。



也不会引起人们的嫉妒。



虽然一想到赏赐的狩龙机的维护费就头疼，但总比随随便便地出人头地，被人强加麻烦的工作强多了。



在场的大臣们也因为妥当的了结而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的表情因皇帝接下来话而僵硬了。



[同时，从本日起赐汝银护手的地位，任命你为皇太子阿利奥尔的辅佐]



[哈…？]



拉斯不禁发出困惑声音。



虽然被指责为不敬也是无可奈何，但没有人指责拉斯的行为。因为除了皇族和宰相，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银护手——也就是“第一皇宫卫士”，表面上被认为是没有军队指挥权的装点门面的名誉职位。



但是这个头衔所拥有的权力是巨大的。



毕竟第一皇宫卫士，也是皇国最强士兵的代名词。



在皇宫内的地位，与宰相同级。拥有监察包括中央统合军在内的所有方面军的权力，在非常时期也允许充当皇族的代理人。



通常，被任命为第一皇宫卫士的，是皇宫卫士的师团长，或者是中央统合军的将官级别。而且应该是经验丰富的熟练的炼骑士。



像拉斯这样连皇宫卫士都不是的人，突然就当上了那个职位，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拉斯是屠杀上位龙的炼骑士也一样。



[以后的事就交给阿利奥尔了。以上，塔利安卿。退下吧]



拉斯们还没从动摇中恢复过来，宰相就宣布谒见结束了。



以致在谒见间的大臣们也失去了盘问皇帝真意的机会。



在向导卡纳蕾卡的催促下，拉斯离开了谒见间。



就这样，拉斯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强加了皇国最强士兵的头衔。



5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拉斯自言自语道。



昨天晚上，作为自由佣兵生活的拉斯还走在商都的花街上。



可是过了半天，拉斯的处境发生了剧变。



像绑架一样被带进皇都，觐见皇帝，还被强加了第一皇宫卫士的头衔。



拉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造成这种状况的是皇太子阿利奥尔。



而作为他的部下一起行动的，是皇宫近卫师团的联队长卡纳蕾卡·阿尔阿什尤。



[你们有什么企图，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从休息室出来的拉斯，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向卡纳蕾卡问道。双眼眯起露出凶光，这是必然的结果。



[所谓有企图，是指什么？]



卡纳蕾卡惊讶地皱起眉头。拉斯则是粗暴地吐了口气。



[事到如今别装傻了。仔细想想，陛下是不可能任命我为“第一皇宫卫士”的。就是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理由。否则就是陛下的脑子出了问题]



听了拉斯不敬至极的发言，卡纳蕾卡也没有责备。只是用一贯一本正经的语气反驳。



[任命你为第一皇宫卫士，你觉得奇怪？]



[难道是因为读了皇太子的报告书吗？]



[不。如果第一皇宫卫士是授予皇国最强士兵的头衔的话，那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物了。因为能徒手把激发状态的石剑打断的人，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了]



[那种东西就像变戏法一样。是有窍门的]



拉斯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炼骑士们称之为石剑的武器，其实是在二氧化锆中添加氧化铝的氧化锆复合材料——也就是所谓的陶瓷剑。



陶瓷剑虽然具有较高的硬度和耐磨性，但破坏韧性值低，抗冲击能力差。虽然硬，就是脆。



即使尽力加强，也改变不了它的基本特性。拉斯的攻击是利用了那把石剑的结构缺点。



[…在掌握这个诀窍之前，一般人都会先丧命]



[徒手把剑折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在折断你的剑之后，我不是就被人打倒了吗]



拉斯露出自嘲的笑容反驳道。可是，卡纳蕾卡却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那都是多亏了她的计策。因为她相信，看到已经去世的菲亚尔卡殿下，你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所以才乔装成菲亚尔卡吗。真是恶趣味]



拉斯轻蔑地看了卡纳蕾卡一眼。



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闹心，说明拉斯还是比较单纯的。



但是，她们为了抓住拉斯，确实利用了死去的公主的形象。至少不能说是与皇宫卫士相称的举止。



但是，即使在拉斯冷眼注视的情况下，卡纳蕾卡也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她的嘴角倒是露出一种满足的微笑。



[你还爱着那个人啊。即使现在也是]



[不然呢。看到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无论是谁都会惊讶的]



[那么，就这么办吧]



卡纳蕾卡用含笑的语气说道，拉斯则是无言地皱起眉头。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拉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通往皇宫后殿的通道。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卡纳蕾卡。前面是皇族的居住区]



[不，就是这里。从今天起，你就要和殿下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了]



[…什么？]



听了卡纳蕾卡的解释，拉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皇太子和拉斯并不陌生。既然和皇女是青梅竹马，当然和她的双胞胎哥哥皇太子也是同样的关系。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最好的朋友。



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自从菲亚尔卡死后，拉斯再也没有和阿利奥尔说过话。



在与上位龙的死斗中所受的伤痊愈的同时，拉斯就辞去了中央统合军的职务，消失了。



之后的两年，皇太子无暇哀叹妹妹的死，代替重病的皇帝埋头处理政务。这段时间，泡在娼馆的拉斯被取了个绰号叫“极东种马”。



这样的拉斯，事到如今和皇太子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更别说同吃同住了，这是最不好笑的笑话。



[第一皇宫卫士，也是皇族的专职护卫。所以待在他们身边，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卡纳蕾卡淡淡地指出这点。拉斯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我可没接受过这么麻烦的任务]



[是皇帝陛下批准的]



[我是极东伯领的炼骑士。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便任命吧？]



[已经得到了维埃雷戴卡极东伯爵的许可了。也已经支付了调职费]



[真是好手段]



拉斯感到头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恶心的想吐。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就直接问殿下本人好了]



卡纳蕾卡在门前站住。



与周围相比，门并不算特别豪华。



但是，护卫它的皇宫卫士们的存在，道出了这个房间的真面目。



如果卡纳蕾卡说的是事实，那么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拉斯要住的房间。



也就是皇太子的私人房间。



卡纳蕾卡一按门铃，不等里面回答就把门打开了。



拉斯则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然后半推半就地走进屋里。



6



房间比想象的要小。



不过这指的并不是睡觉的那种房间。



迎接客人的会客室。收藏了大量书籍的书库还有多间卧室和更衣室。皇太子使用的房间，好像是把这些地方集中在一起的区域。



除非是大地主或富商，否则很少有老百姓住得比这还大。



但是室内出奇地冷清。



屋里只有两个人，包括皇太子自己。



用黑色面具遮住半边脸的青年——阿利奥尔·列夫·阿尔根泰亚，在充满油墨味的书斋深处，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



当拉斯他们绕着皇宫内的回廊绕远路的时候，他似乎已经从谒见间直接回到房间里去做皇太子的工作了。



在这样的阿利奥尔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



从服装上看，她不是侍女。似乎是皇太子的秘书官。她的头发是暗淡的银发。很像昨晚让拉斯昏倒的那位女炼术师。



注意到拉斯他们进了房间，两人同时抬起了视线。



银发女子浮现出的，是巧妙地掩饰了戒心的事务性微笑。



阿利奥尔的反应拉斯并不清楚。深思熟虑，宽宏大量。这是拉斯印象中的阿利奥尔。



听说他嘴边的面具是为了掩盖两年前战场上的伤疤。



不过，即使有了那张威严的面具，也无损皇太子端正的相貌。



他那张中性的脸，很像他的双胞胎妹妹，公主菲亚尔卡。



[这里是第一近卫联队长卡纳蕾卡·阿尔阿什尤。还有拉斯·塔利安卿]



在书斋门口站住的卡纳蕾卡，挺直腰杆报告道。



[谢谢，卡纳蕾卡。给你添麻烦了]



阿利奥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尽管戴着面具，但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嘹亮。



在看见卡纳蕾卡旁边的拉斯后，他愉快地眯起眼睛。



[还有拉斯。真是好久不见。一副有好多问题想问的样子]



[都是托你的福]



拉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是极其不敬的态度，但拉斯和阿利奥尔的关系现在就是这样。



倒不如说，如果阿利奥尔因此而生气，并解雇了拉斯的话，这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当然，这种程度是不会让阿利奥尔动摇的。



他只是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在说：你还是老样子啊。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介绍一下，拉斯。她是埃尔米拉·阿尔马斯。是专门聘请的皇太子专属助理。皇宫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都可以问她]



[——叫我埃尔米拉就行，塔利安卿]



阿利奥尔旁边的银发女子做出文官式的敬礼动作。



拉斯粗鲁地看了她一眼，警惕地挑了挑眉毛。



乍看之下，她不过是一个与战斗无缘的女官，但她的举动，却隐隐有一种不协调感。对于与战斗技术无缘的文官来说，炼气的流动太顺畅了。



尽管如此，她的站姿本身就漏洞百出。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一般的文官。炼骑士……不，是暗杀者吗？]



拉斯漫不经心的低语，让埃尔米拉一瞬间动摇了。隐藏的杀气泄露了出来，露出了她的真正样子。



[不愧是拉斯。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



阿利奥尔佩服地挑了挑眉毛。这无异于承认埃尔米拉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官。



[不过我先纠正一下，她不是刺客，是谍报员。兼任皇族的护卫]



[是传说中的“银牙”隐秘部队吗。不愧是皇族。雇用了这样的人才]



拉斯歪着嘴讽刺地说道。



银牙是阿尔吉皇国拥有的谍报机关的通称。



传闻他们独自培养了一批具有炼骑士级战斗能力的密探，投入到铲除敌国谍报、破坏工作以及暗杀要人等工作中去了。



埃尔米拉就是那群隐秘众的一员吧。



但是，拉斯不认为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把埃尔米拉介绍给他。



[——很像吧？和菲亚尔卡]



阿利奥尔用挑衅的语气问拉斯。



长长的银发和深紫色的眼眸。朴素的眼镜和化妆也掩盖不了她的五官。埃尔米拉·阿尔马斯确实很像两年前死去的公主。



也就是说，她很像昨晚和拉斯战斗的女炼术师。



拉斯看着埃尔米拉，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是。她的胸比菲亚尔卡更大，腰也更细]



[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吗？]



[毕竟我被称为极东种马。至少她和昨晚把我打倒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面对一脸不满的皇太子，拉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阿利奥尔好像想说昨晚把拉斯弄昏的人是埃尔米拉。



但拉斯正面否定了皇太子的这种想法。



[这不是根据胸的大小就能区分的吧？]



皇太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拉斯。拉斯故弄玄虚地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我知道她的眼睛颜色是假的。真是少见的炼术啊]



[…原来如此。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然后阿利奥尔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对皇太子的这种态度，拉斯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的，阿利。你策划这次闹剧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要把第一皇宫卫士这么麻烦的头衔塞给我？]



[这个答案，卡纳蕾卡应该已经说明了]



阿利奥尔面带微笑。端坐着看向拉斯。



[我想把任务委托给你。为了完成任务，第一皇宫卫士的头衔是必要的]



[如果是委托的话，我可以拒绝吗？]



[很遗憾，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皇国已经到了灭亡的关键时刻]



[皇国….灭亡？]



拉斯吃惊地眨了眨眼。



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阿利奥尔一脸严肃地肯定。



[至少会流很多血。而且会牺牲很多无辜的国民]



[让我来阻止？]



[没错。应该说，只能靠你了]



阿利奥尔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谎话。这让拉斯很困惑。



如果阿利奥尔所说的关系到这个国家的存亡是事实的话，那么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使用强硬的手段，硬是把拉斯塑造成第一皇宫卫士了。



但是拉斯不过是国内几百个炼骑士中的一个。



虽是极东伯爵的儿子，但在领地内并没有什么职务。



另一方面，现在的阿利奥尔代替重病的皇帝，成为了国家事实上的最高掌权人。那样的阿利奥尔，应该没有必须依靠拉斯的理由。



[我可没听说国内有上位龙出现？]



拉斯压低声音问道。



若说有谁是现在的阿利奥尔无法对付的，那恐怕就是龙种了。



与地龙、蛟等下位龙不同，上位龙的存在是堪比天灾的。



如果主城附近出现上位龙，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国土被一只上位龙蹂躏，然后衰落的国家不在少数。



能对抗上位龙的，只有被称为剑圣的超人水平的炼骑士。但是他们在大陆全境只有四个人，即使是一国之君，也无权命令剑圣做什么。因为这是为了不把剑圣这种不合常理的战斗力带入国家之间的纷争的不成文的规定。剑圣是人类之外的存在。



拉斯判断阿利奥尔就是因为这个才盯上了自己。



毕竟拉斯是世上少有的剑圣弟子。而且也有单独打倒上位龙的实绩。



如果阿尔吉国内出现了上位龙的话，就让拉斯代替不能出动的剑圣与上位龙战斗。这是皇族理所当然的判断。如果拉斯站在阿利奥尔的立场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阿利奥尔看着拉斯，不知为何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这次的攻略对象不是上位龙。也许这样对拉斯来说会更轻松一些]



[比上位龙的威胁还要大？你不会说要以古龙或神兽为对手吧？]



拉斯呆呆地看着戴面具的皇太子。



大陆上并非没有超越上位龙的威胁。



但它们大多只存在于传说中。



一夜亡国，改变地形，甚至影响气候的怪物们。就连剑圣也不敢与它们抗衡。



[怎么可能。不是的。不过确实是个麻烦的对象，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看着严肃地皱起眉头的拉斯，阿利奥尔笑了。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让我做什么？]



拉斯不耐烦地问道。



但阿利奥尔的回答简单得令人扫兴。



[请去收服一个公主]



[….哈？]



拉斯一时不知道自己被说了些什么，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但是阿利奥尔的眼神很认真。他旁边的埃尔米拉和拉斯背后的卡纳蕾卡都沉默着，等待着皇太子的下一句话。



[西亚尔吉亚王国的第四公主，泰西娜·勒梅代恩·西雅吉尔娜——我希望你能寝取她。最晚在十个月以内]



阿利奥尔眯起宝石般的碧眼，继续说道。用只是告知事实的认真语调。



而拉斯这次彻底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