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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The truth of folklore』(1 / 2)







这是随处可闻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这是大引擎Mega engine的声音。是支撑着伦敦这座大都市的日常生活的动力发动机的运作声。没错,这理应是运作声才对。



这是理所当然般存在于生活里的声音。



这是天经地义般融入在生活中的声音。



自我出生起,那声音便一直在响着。这在过去、现在乃至未来都不会变。



───咔啷咔啷。



安装在店门处的门铃轻响。



「欢迎光临~……」我站在柜台后,很慵懒地招呼道。



我经常这样子。以前虽被数次提醒过,但不管被提醒多少次,我就是改不掉。连一直都很照顾我、神色可怕的店主似乎都放弃纠正我这点毛病,于是现在我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闲话暂且不提。



今天店里来了两名稀客。



那是两名男性。一名是高个子的壮年男性。他戴着枚单片眼镜,有着一头往后梳的灰发,眼神有如猛禽般锐利。



另一名是他的同伴,是位还很年轻的男子。他稍微比我年长些,眼神凶恶,黑发是其特征。



店主同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男性似乎相识。虽不管怎么看都是店主要年长些,但平日里很严厉的他此时却露出了一副很亲切的表情(尽管仍然十分可怕)。



他们二人似乎是来修补外套的。递出大衣的是那名青年男子。偶然一瞥间,我发现那是件很罕见的颜色似葡萄酒的猩红色附兜帽大衣。只是比那一点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件外套的状况。我很是不解,究竟要如何使用,大衣才会变为那种样子。



毕竟一般正常地穿着大衣,大衣正中间是不可能会弄出一个大窟窿的。



青年男子也加入到店主他们的交谈中,三名男性开始讨论起大衣的各种修补方案。他们说着「钢铁的~」怎么怎么的,又或是「结实点~」之类的。



不多时,或许是讨论完缝补方案了吧,当我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讨论价钱了。店主与那名壮年男性又开始聊起有些难懂的事。



青年男子并未参与他们二人的交谈,而是一脸新奇地四处打量起店内。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他转来转去。因为我很闲嘛。店内除他们以外,再无其他客人,我这个前台人员也没有特别需要做的事,只能待在接待台后面发呆。



「───你好像很闲呢。」



突然,有人向我搭话。我在接待台处拄着下巴,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移动视线,看向那道声音的主人。是那名闲得在店中转悠的青年男子。



「……算是吧。毕竟很少有客人会自己上门。」



自蒸汽革命以来,服饰制作也步入了机械化,由匠人们亲手制作的手工制品已变得非常罕见。在这种世道,会特意跑到我们这种店里委托修补或制作服饰的人颇为罕见。没有通过蒸汽电话Engine phone进行预约,而是直接上门的人就更不用提了。一个月都难得碰上一位这种客人。



这家店的店主是当今稀有的匠人。不过,他好像还算是挺有名气的,偶尔也有些穿着高贵、身份显赫的人来委托他工作。托此福,这家店才得以维持运营,但依旧很少有客人上门。



「哼~果然到哪里都是这样啊。」



青年男子很敷衍地回应着我,将背靠在桌子上,望向店主和壮年那边。



「那边好像暂时告一段落了。」



「……或许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店主和别人聊得……」



───那么起劲。



我感觉把话说完很麻烦,所以就没继续说了。



于是,青年男子苦笑一声:「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倒是把话都说完嘛。」



我暗暗佩服,真亏他明白我想说什么。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他似乎对这事兴趣缺缺,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对啦。」



「嗯?」我向他搭话后,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回了我一声。



「那件大衣怎么会破成那样?」



我莫名有些好奇,于是向他探寻答案。毕竟那件外套的正中间开了一个超大的洞。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想要对此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啊……嗯……」被问及此事,青年男子在一阵意义不明的支支吾吾后说,「怎么说呢。就是在工作Business的时候犯了点失误吧。」



「哼~」



「自己提的问题,反应又这么淡,你架子可真不小哈。」他眼神半眯,俯视着我说。



「毕竟我又不太懂。」



「啊……这样啊。」



听到我的真心感想后,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因为真的没办法,我只能那样子回复,毕竟我是真不懂。



工作───虽然他说原因是这个,但我还是想象不到,究竟是做哪种工作才会把外套弄成那样。



不过,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才问的,倒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



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店主和壮年男子似乎已经聊完事情了。



「那么店主,衣服就拜托您了。幎,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壮年男子跟店主道完别后,向青年男子招呼道。



「哦。」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简短地对我说了句再见后,就和那人一起离开了店中。



我目送他离开,嘟囔了一句:「奇怪的家伙……」



今天除了很罕见地有客人来店以外,我的工作还是老样子。



昨天是这样,明天肯定也会是这样。



起床、吃饭、上班,然后回家睡觉───偶尔帮忙照顾下小巷子里的弟弟妹妹们。



如此循环往复。



每天都过着有些无聊,却又并无不满的生活。



昨天、今天乃至明天,这些都不会有所改变。



没错。



那是不会改变的事情。



那理应是不会改变的事情。



我一直都这般坚信着。



然而───在那一天。



我目睹了。



我知晓了。



目睹了那理所当然般存在于生活中的声音所招来的「恐惧」。



知晓了那天经地义般融入在生活中的声音所招来的「绝望」。



「那一存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钢块集合体。



那是蒸汽机造物。



不对,统统不对。



那个───



无疑是异形怪物Monster。







蒸汽大国大英帝国引以为荣的首都伦敦今日依旧是灰云遮天。随着蒸汽技术得到迅速发展,也产生了大量的煤烟。那些煤烟升入空中形成灰霾,笼罩在都市的上方。



然而在那片天空下,英国市民的日常生活并无变化。自那片天空仍是蔚蓝色的时代至今,一切都毫无改变。



人群照旧熙来攘往。来来往往的人们或将外套罩在头上,或是撑着伞,防止因天气恶劣而降下的煤烟落得满身都是。无数幢拔地而起、直耸天际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耸立于此。蒸汽四轮汽车Carriage喷吐着蒸汽,发出轰鸣的驱动音,呼啸而过。蒸汽马Steam horse拉着马车,昂首阔步于街道上。大量蒸汽机车行驶于都市中无数条纵横交错的铁轨上,喷吐着黑烟,将乘客载往目的地。空中。旋翼直升机Leonardo da Vinci flight和蒸汽飞船于灰云下来回飞行,互相交错。其画面无比混沌───这便是伦敦的日常景象。



伦敦的小巷子里也依旧充斥着迷惘与恶行。



无论是繁华的伦敦中心区City of London,还是贫病交加、充满罪恶的白教堂地区,皆是如此。就好比在光鲜绚丽的舞台背后,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潜伏于黑暗之中。在大众目光稍有所不及之处,暴力、恐喝、偷盗、走私、拾荒、卖淫,甚至是贩卖劳动种───各种阴暗事物比比皆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存在。



小偷小摸等事,在这座都市更是家常便饭。



大街上,一个衣装得体,身材壮硕的男人正怒吼着,引得路人纷纷回头。同时,有道身影正滑溜地穿过那人群的间隙,往前跑去。



即便是奉承,那道身影的打扮也很难称得是干净整洁。真要说的话,那是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孩子───街头流浪儿童。



少年噙着得意的笑容,屡次回头看正在追逐他的男人。那名男子尽管累得面红耳赤,却仍不肯放弃,但身型的缘故,害他屡屡受阻。他们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拉开。



少年判断到对方已不可能抓得到自己,得意地翘起嘴角。



紧接着……



「───唔噢,走路小心点啊。」



在奔跑的途中,他撞到了人。他回头一望,看到一名像是购完物后正准备回家的年轻男子。尽管那人用锐利的视线瞪向他,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做些什么的举动。



「对不起~!」



于是,他留下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跑进了不远处的小巷里。



少年在狭窄的小巷中一阵左转右拐,最后再向右转,途中一口气也没有歇。在终于再没有人追上来的迹象时他才停下脚步,调整呼吸。



「───哼,活该,该死的有钱人。」



少年声音嘶哑地骂了一句,回想起那名拼命地追逐自己的男子的模样。那人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地追逐着他时的样子格外滑稽。



「那么,让我看看这次赚了多少。穿得那么好,包里肯定也有不少钱吧。」



在笑了一阵子后,少年把手伸入口袋里,打算拿出战利品,确认今天的收获。这份战利品圆圆的,只需拿在手上就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少年因其重量而得意一笑,迅速把东西拿到自己的眼前。



他感觉自己干了一票大的。都睁大眼睛看着吧。这圆润的、棕色的、沉甸甸的物品。这便是一颗大马铃薯───



「───……啥?」



他顿时愣住,双眼瞪圆,自信满满的笑容也彻底凝固住,并不由得凝视着手里的那样东西。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不由得擦了擦眼睛,然后再次确认手中的东西。



这毋庸置疑是一颗马铃薯。一颗摘掉芽,放锅中彻底蒸熟后,便能成为一份热气腾腾且可口的食物的马铃薯。



「哈?诶?为什么?」



少年一脸迷惑不解,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钱包已经回到大叔手里了哦?」



这一声音把少年吓得不禁蹦了起来。接着,他战战兢兢地转身,用余光看向对方。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手抱着购物袋的黑发男子。



那人有点眼熟。



正是他刚才逃跑时撞到的那名男子。







「───啧,为什么非得是我出门买东西啊……」幎抱着装有足够俩人吃三天的食材的纸袋,大大地叹了口气,小声抱怨了一句。



他来伦敦已有数月,现在总算是熟悉了在陌生土地上的生活,这算是件好事。可这个国家的饮食着实令他头疼。



这个国家里的烹饪方法仅有三种:直接烤、蒸或炸。第一次品尝到本地菜肴时,幎简直遭受到了文化休克Cultural shock。菜肴中也并未添加什么佐料,调味料直接摆放在一旁,简直像是在说|请按自己的喜好添加《Self service》一般。在看到这副难以置信的画面时,幎不由得近乎认真地在想,要不要点把火烧了那家店铺。



而且,他的同居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将那些享用掉了。在连续数日都食用那种饭菜后,幎迅速放弃了在外用餐。毕竟不管再怎么补救,难吃的东西就是难吃。



种种结果,导致幎不得不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自炊。



好在他的同居人对此并无异议。岂止如此,他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把做饭的事全丢了他:「如果能品尝到可口的菜肴,请务必劳烦你了。」



算了……住在他家,还有工资拿,虽然是自炊,但伙食费也是他包,实在没法抱怨就是了。幎在心里自我说服道。



他无法否定,自己来到此国的初衷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来到此国的理由,直白讲便是找人。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居然要花这么长时间。他本想着早早做个了断,然后迅速回国,但现实情况却是不可能那么顺利。伦敦是座占地面积极广、人流量极大的大都市。想在此处搜寻一个不知其行踪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能耐心点,慢慢来了吧。」



他长叹一口气,对自己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并打算往回走去。就在这时───



「───站住!你给我站住!卑劣的小偷!」



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粗犷的怒吼。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望去,然后在远处看到一名身形肥胖、穿着高昂服饰的男子正满脸通红地跑着。不对,虽然他本人或许以为自己是在跑,但在旁人看来,他那速度和走路毫无区别。



此事暂且不提。



幎在同自己一样被男人的声音惹得回头的行人间看到一道人影正猫着腰,穿过人群朝他这边跑来。那是一个戴着长围巾、穿着褴褛的孩子。



……原来如此。



幎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趁少年回头看向身后时,不着痕迹地挪了下位置。接着,他与奔跑中的少年稍微撞了一下。



───就是这个么?



在相撞的瞬间,幎从少年身上抽出在他衣中找到的硬物。



「唔噢。走路小心点啊。」



与此同时,他回头瞪向那名少年。



「对不起~!」



少年仅回了一句口是心非的道歉,身影便消失在了近旁的小巷里。



五十步笑百步呢……幎目送着那道背影,同时看着手中的钱包,如此想着,并苦笑了一声。



此时,那名满脸通红地跑着的男子才终于跑到了幎的面前。



「可恶……到底……跑、跑到……哪里去了……」



他气喘吁吁地环视四周。幎走近向他,递出钱包。



「你在找的是这个?」



「───嗯?你丫的干什么……诶!这是我的钱包?!是你帮我拿回来的吗!」



「一小孩偶然落下的。」



这自然是假话,但男子恐怕无法理解这一点吧。实际上,他在接下钱包后立刻信了幎的话,满心欢喜。



「噢噢!真是万分感谢!这是谢礼,还请收下。」



说着,男人从钱包里抽出了十枚纸币递了过来。幎稍微一瞥,看到钱包里装着成捆的钞票,鼓鼓囊囊的。



这肯定会被扒手瞄上啊……幎暗感无语,并接过纸币。



「谢谢你啊,年轻人。」男人很高兴地转身折返。扒手的事似乎早已被他忘记。



幎有些怔愣,叹了口气───然后,他看向扒手刚才跑进的小巷。



「……那么,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幎稍稍有些好奇,于是迈进小巷。小巷里光线昏暗,看不见任何人,也不见刚才那名少年的踪影。他稍下移视线,小巷地面上积满煤灰,上面残留着崭新的小脚印。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说:「请来找我吧。」



「藏得再用心点啊───要求小鬼这么做,会不会有点严厉了?」



幎微微扬起嘴角,慢悠悠地走在小巷中。少年跑得的确很快,却终究是小孩子。在转过几次拐角后,幎发现了少年的身影。他似乎正在检查战利品,只见他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马铃薯。那是幎代替被他扒走的钱包放进去的东西,因为重量相似,所以少年并未注意到东西早被人掉包了吧。他手里拿着马铃薯得意洋洋时的模样格外滑稽。



「───钱包已经回到大叔手里了哦?」



幎很随意地对少年说。少年被他吓得一颤,无比僵硬地转头看向他。他那副表情远胜于语言,更准确无误地表达出他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一副在问我为何会在这儿的表情呢。答案很简单。我跟在你后面过来的。至于理由嘛───想要回你手里那颗马铃薯吧?」



「这原来是你搞的鬼啊!我的钱包去哪了?!」



「自然还给失主了啰。虽然不管这事也行,但感觉插一手好像挺有趣的,就没忍住。你好像很擅长偷东西,却不懂防止被偷呢。」



「你、你丫的竟敢耍我……!」



幎的话令少年勃然大怒。会被这种程度的挑衅所激怒,这点倒是与他的年龄还挺相符的。但是……



「───我说啊,你别太瞧不起人了啊,外国人。」



呲咔───忽然间,响起细微的金属声。仔细看就会发现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刀。他一脸得意地耍着那把小刀,炫耀般将刀刃对准幎。



「───虽不清楚你是来做什么的,但你知道这儿是哪里不?这儿可是地痞街区Streets of Rogue。是与华丽的服装,还有金钱无缘的卑贱之人的住处。虽不知道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但你如果仅仅是因为好奇就进这里,可是会倒大霉的。」



这段恐吓台词说得还挺熟练的。而且他这话也很切中要害,他握住小刀的姿势,再配上恐吓台词,十分像模像样。倘若是名对伦敦一无所知的旅客,或许会拔腿就跑。



「十分感谢你的忠告,少年。所以,你挥着那么危险的玩意儿是想做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吗?」



「不,那倒没有啦。」



面对少年锐利的眼神,幎耸了耸肩,微微苦笑一声,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毕竟对幎而言,这种程度的威胁说是家常便饭也毫不言过。



他向前迈出一步,依旧噙着从容的笑容,刻意慢慢地走向少年。



少年则是后退了一步。他神情可怖,令他的视线更为锐利,同时他大吼一声:「你他娘的别过来!」



但幎在他那双看着自己的眼中窥见到明显的焦急之色。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神色嘛。太过吓人的话───」



幎说着,快速一动左手。



黑色大衣的下摆随之摆动。



动作仅此而已。



但下一刻───在他那空无一物的左手中瞬间握住了一柄单刃短剑。那柄短剑完全不是少年手中的水果刀可比拟的。它粗犷且厚实,仅仅是握在手中,便甚至能令人感受到它带来的威压感。那的的确确是件为战斗而设计的武器。



「───我可是会抑制不住冲动,想跟你大战一场的啊。」



听到他这话后,少年的脸色顿时发青。



这倒也正常,毕竟少年虽然有恐吓人,但他终归只是名扒手。尽管他很擅长威胁,但他应该很少遇见过有人会这么露骨地与他敌对吧。



当然,幎也并不打算继续对他做什么。虽说如此……少年的反应也确实令他生起了少许恶作剧的心思。



幎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虽然他顺势拔出了趁手兵器,但……他并未想过这之后该怎么办。其结果便是导致少年的神情中充满焦虑与紧张,一副随时都会袭击上来的样子。



幎觉得自己有点捉弄过头了,在心中反省,打算认真思考该怎么解决现在这副情况───而正在这时。



「───啊,有破绽。」



忽然间,响起一毫无霸气的声音。



同时之间,出现了一道气息。



幎的背后陡然生出一股恶寒。那气息就在他的身旁───正从上方接近过来!



───真的假的?



他已有许久未曾被人近身至此,自己却还未发觉到过了。



他迅速仰头望去。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落地───在他察觉到这点的瞬间,他近乎条件反射地快速挥刀!



银芒迅速划过虚空!



但并没有任何击中了目标的手感。反而是有一道人影从他身旁穿过。



「喂,快跑。」



幎循声拉回视线,见到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同着少年一起跑走。尽管周边光线昏暗,但幎仍看清了那道身影的模样。那是名戴着帽子,有着一头艳丽红色短发的少女。



「───这个,我收下了。」少女边逃跑边说着,并举起手,轻轻甩了甩手中的纸币。那是幎不久前从钱包失主那里收到的谢礼。他确认了一下大衣兜里,发现装在里面的钱果真不见了。



少女的本领着实精湛。幎不禁暗暗佩服,一阵目瞪口呆。在这段期间里,少女已经领着少年消失在了小巷中。



至于幎───他愣愣地在原地呆站了一段时间,最终把无处安放的短剑收进大衣内面里。



「只能说───干得漂亮。」



幎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被人绕了后。而且,对方的扒窃技术也相当不错。在她把钱拿出来给他看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扒了。他自认为自己并未放松对周围的戒备,但对方似乎名超出预料的高手。



幎无奈地小叹了口气,抱着购物袋,往回走去。至于被扒走的钱,他并不太在意。那本就是笔类似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般的钱财。只要自己的钱包无事,那便毫无损失。



幎边这么想着边走着。当他走回大街时。



「───嗯?」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与少年一同跑掉的另一人的身影。



她把帽檐拉得很低,导致他完全没能看清她的长相,但包括那她从帽子下面露出的靓丽红发在内,很多东西他都觉得有些眼熟。



「……啊~」



他思索了下,不一会儿后便想起来了。



他在最近就有见过那些。



前些日子,他常穿的那件大衣───并不是现在穿着的黑色大衣───因工作而破了个大洞,于是他去了家裁缝店里,麻烦对方帮忙缝补。



说起来,在那家店里……幎莫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刚走出来的小巷。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微微扬起嘴角,开心地小声说。







「笨蛋,蠢货,冒失鬼,做事不过脑子的猪。这些说的都是谁?」



「呜……是我。」



「完全正确Great。」



听到我的话,哈里尴尬地皱起眉头。



我之所以会在那个现场纯属偶然。我在办完点小差事后打算回店里的途中,想要抄点近道,于是走进小巷子里,然后发现一名是我老熟人的孤儿从我面前跑过去,于是我就追上去了。仅此而已。



接着,我预感会出麻烦事。



所以,我才藏起来,窥视情况……结果不出我所料,哈里果然碰上麻烦Trouble了。



救下了他,只是种结果而已。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可以抛下他不管。一开始我还有想过,反正肯定是他咎由自取,而且偶尔让他吃点苦头,或许也能让他长点记性,增长些社会阅历。



但在哈里拔出小刀的瞬间,我顿时惊呆在原地。毕竟那完全是步坏招。如果对方是名一无所知的旅客,或者只是名有些正义感的蠢货,他这招或许还不赖。但与哈里对峙着的那名男子,却是一副很从容的样子。明明在这时就该注意到对方不简单了,坏就坏在哈里不但小瞧对方,认为对方只是名普通旅客,更还得意忘形了起来。



兜帽男从容不迫地笑着───不知何时,他手中握住了一柄短剑。拔剑的速度极快。快到甚至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以为那是魔术。



侥幸,兜帽男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做些什么。



如果他认真起来,哈里这种小家伙或许瞬间便会被杀。



事情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实在算他运气好。



「话说,哈里你啊,一点也不长记性,又去扒东西。」



「别说『又』啊!今天不过是碰巧心血来潮了而已───」



「不管怎样,你不是跟院长说好不再当扒手了吗?」



「呜咕……确实是那样啦……」



哈里很是尴尬地瞥开了视线,我无奈地大叹了口气。



「还有啊~你技术很差诶。」



「哈?!我哪里技术差了啊!」哈里红着脸喊道。



「───扒手技术很差,选目标的眼光也差。你还引起其他人注意了。还有就是,你自己的注意力很差?」



我直接把想到的话说出口。我每指出一点,哈里就发出「呜咕」或「咕诶」等类似被压扁的青蛙一样的声音。这相当有趣。



「而且,威胁手段也很差。还有,也挑错了找茬对象吧。因为那个小哥哥并没有真想把你怎样,所以你现在才平安无事,你明白不?」



「呜诶,真的?」



「嗯,真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把话讲清楚,这个笨蛋肯定不会明白的。



「那个小哥哥,本领大概相当高强哦。他若想要杀你这种小家伙,恐怕比杀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呜诶,他是黑帮之类的么。」



「或许吧~」



我很随意地附和着他。他说得挺对的。事实上,我也并不觉得一个在面对手握着小刀的敌人时───哪怕对方只是名小孩子───毫不动摇、泰然自若的人会是个普通人。



同时,我想起那名男子的模样。



他那份从容不迫的笑容,以及完全不畏惧哈里的态度,看着并不像只是有点习惯了打架斗殴而已。



……他比起黑帮来───



更像是那种习惯了大型争斗的人。他身上的气质有点类似于职业军人Mercenary。



可是,他的样貌很年轻,看上去仅比我年长些许。



我很难想象,他会靠战争来谋取生计。



「嗯……想不明白。」



我放弃思考,喃喃了一句,并用力拍了下哈里的头。



「好疼!莉兹姐,你干嘛啊。」



「都怪你,我才会动脑子,这是回礼。」



「不讲理!」



「吵死啦。这个给你,你给我老实点吧。院长问起来,你就说是给别人带路收到的谢礼。」



「诶?」听完我的话后,哈里一脸呆样,把我拍在他头上的钱拿到手里,然后惊得瞪圆了双眼,「呜噢!好多钱啊!」



我姑且告诉他说:「这是那个小哥哥身上的钱哦。」



一边在对哈里说教,讲当扒手是不好的,一边我自己又做出了同样的事,这次说教还真是缺乏说服力。



「嘿嘿!谢谢你,莉兹姐。啊,莉兹姐要不要去孤儿院坐坐?」



「很遗憾,我现在正在帮忙跑腿中。等会还得回去报……」



───告才行。



我感觉把话说完很麻烦,轻轻地拍了拍哈里的头。



「都说了,别拍我头啦!还有,你也该把说到一半,觉得麻烦后就干脆不说了的毛病改改了。」



「好的好的。」



我敷衍地点点头,再次拍了下他的头。



「那么,替我向院长问声好。」



说完,我便借助近处墙壁上的凸起处,快速地爬上墙壁,离开了那里。



「莉兹姐,爬墙不适可而止点的话,可是会被院长骂的!」



哈里好像有拼命大声这么喊着。但我并不在意,站在屋顶上,沿着街区的屋檐跑起来。



我一路飞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我动作轻捷地从一座屋檐跳到另一座屋檐上,两旁的景色随之飞快地向我身后掠去。



我很喜欢屋檐上,在这里我能不受任何人阻碍,也不用在意周边,自由自在地奔跑。



我边这么想着,边近乎径直地朝着目的地跑去。即便伦敦的小巷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一般,但在屋檐上则丝毫不用担心受其困扰。



我有些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在灰色的天空───伦敦布满蒸汽的天空之下,我随心所欲地奔跑着。



很快,我便来到了店子附近。我跟爬上屋顶时一样,借助墙壁上的凸起处或水管,迅速落地,然后边用手拍掉沾在外套上的尘埃和煤灰,边打开店门,语气慵懒地说:「我回来了~」



不过,并未得到回复。



这是常事。



店主是名沉默寡言、态度冰冷且很严格的大叔。



我边在心里一阵腹诽「明明经常叫别人注意打招呼,自己却又沉默寡言,这算是什么事嘛~」,边寻找店主───紧接着我便理解了,他之所以没有回复我,是因为正在招待客人。



在店子的深处───工房那边,店主正与某人交谈。我悄咪咪地窥探里面的情况。



「嗯?院长?」



看到正在和店主说话的人后,我不解地歪歪头。



那是一名半老女性,戴着圆形眼镜,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她正是我之前和哈里聊天时提到过数次的孤儿院院长。



他们似乎是有听到我的声音,注意到了我,一齐看向我。店主依旧板着个脸,院长则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如鲜花盛开一般。



「啊,莉兹!欢迎回来。最近你没来院里,我都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过,现在看你挺精神的,我算是安心点了。」



「嗯,我过得挺好的啦,院长。不过,您会来店里还真罕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有些事必须得跟Mr.亚历……店主商量下。」



「嗯~」



院长手搭在脸颊上,偏着头。我很随意地附和着她,心里想着:店主的名字原来是亚历啊。我还真不知道。



这时,我与眼神锐利地死盯着我的店主对上眼,注意到他的视线远比话语,更直接地表达出他的要求:赶紧给我报告情报。



我大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说:「东西已经送到对方手里了。还有───给。」



「直に、店じまいだ。今日はもう帰っていいぞ」



说着,我从腰包Pouch中取出一个包裹。这是从收货人那里拿到的,里面装着货款。



「辛苦了。」店主接下包裹后,简短地抛来一句慰劳的话,「店里等会儿就打烊,你现在可以下班了。」



「好的。」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比平时下班时间要早点。我心想要不要去大众食堂,提前一点吃晚饭。



「啊,莉兹,等一下。」



在我迈着碎步儿,打算去取行李时,院长叫住了我。



「嗯?」我好奇地转过身去。



「最近啊,经常听到奇怪的传闻。说是在有大雾的晚上出门的话,会失踪的。你有听说过吗?」



那个传闻我有听说过数次。



嗯……是什么来着?我记得───



在大雾弥漫之夜出门者,将会失踪。



他会在另一个雾夜彷徨于城中。



不过,他已不再是过去那人。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是失去心灵的彷徨于世者Revenant。



是丧失灵魂的彷徨于世者Revenant。



是被雾夜掳走,漫步于雾夜中的活着的亡灵Revenant。



是被雾夜吞噬,迷失于雾夜中的可悲的亡者Revenant。



在大雾弥漫之夜绝对不要外出。



若是遇见曾经失踪了的人,那么下一个失踪者将会是你。



如果下次轮到你失踪的话,那下次就轮到你变成另一个人Revenant了。



───……好像是这个?



这是最近经常会听到的传闻,简直就像是篇叙述诗,假得不行。



雾夜确实很危险。我还听说在白教堂那些频频出事的地方甚至会出现人贩子。但我觉得那实在太假,于是全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觉得没必要在意那个传闻,但院长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实际上,也有人在孤儿院附近失踪了……你周边没人失踪吧?没发生什么怪事吧?」



「嗯……」我试着回忆一下。



可是我跟邻里之间并无交际来往。破旧集合住宅每天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人流量很大,我并没怎么注意过。



「没怎么听说那种事呢。而且孤儿院在贫民街,有人在那里失踪了也不稀奇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注意下。晚上你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就算那个传闻是假的,莉兹,你可是女孩子───」



「───啊,嗯,我知道啦,会注意的。」



感觉这事她会唠叨很久,我为了快速结束掉这个话题,连忙装作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因为院长一旦说教起来就没完没了嘛。



「真的没事吗……」



我无视掉院长担心的声音,赶紧拿起放在接待台边上的跨肩包,说了句「那么,明───」,没把后面的「天见」两字说完便准备离开。



店主似乎有无奈地说了句「把话好好说完啊……」,但我装作没听见,飒爽地离开了店内。



───是的。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把院长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



如果这时我有好好留意院长说的话……



如果───



如果这时我有去留意更多的事……



那么……



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轰隆隆,轰隆隆。



今天,大引擎运作的声响也回荡于整座都市。天气则是晴天,这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很是罕见。既然蒸汽收音机Engine radio里已是老熟人的主持人也是这么说的,那么肯定不会有错。不过,伦敦的晴天也就是灰云稍微薄了点,光线比平日里充足了些而已。



幎仿佛事不关己般心想,尽管如此自己依旧觉得今天是晴天,还真是彻底被这座都市荼毒了。



───『离奇!弹簧腿杰克再现!』───



「───弹簧腿杰克啊。我记得这家伙很久之前轰动过伦敦来着?假如是在远东,就会是弹簧腿一郎或者弹簧腿权兵卫了吧?唔诶,真难听。」



幎寄居于集合住宅的一间房子里。此时,他正在客厅和书房为一体的房间里如此嘀咕着,并随意地看着登载于大众报纸上的一道标题。这时,从里面的房间传出了嘈杂声。在察觉到那声音逐渐变大时,幎快速拿起装有红茶的杯子,从沙发上起身。自从他不小心打坏一只以前使用过的杯子,并得知那样一只杯子价值高达数十万后,他在使用这个家中的餐具时会格外小心。而现在,正是需要他用上那份小心的时候。



这声音是即将有坏事发生的前兆。且主要受害者会是待在这间客厅兼书房的房间里的人───换言之,从现状来看,那无疑便是幎。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迅速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前,开门并藏了进去。



然后他坐下来,饮了一口手中的红茶───就在这时,响起一道炸药爆炸般的轰鸣声。



幎淡定地看着刚才闭合过一次的门带着黑烟被冲飞,就好似在看一件不太真实的事。但事情并非如此便结束了。



「咳咳!幎……幎───咳咳!幎!你在哪里?快开窗!烟……咳咳!烟弄得我什么也看不见!」



黑烟后面,雇主拼命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幎不禁无语地大叹口气,迅速打开手边的窗户。新鲜空气进入封闭空间里,从邻室喷出的黑烟则是被渐渐排出窗外。



不多时,当室内的黑烟淡去,视野终于恢复清明时,幎拿着空杯子和读到一半的报纸走回书房。那里站着一名身上散发着些许糊焦味的绅士。



「───呦,文森特。你变得蛮有男人味了嘛。」



「咳咳……呜咕。你可真失礼,我曾经可是轰动过社交界的美男子。有男人味是很正常的吧。」那名绅士既是幎的雇主,又是古代炼金术师───文森特・圣日耳曼。他用手拍掉沾在衣服上的尘埃和煤灰,耸了耸肩,装傻回道。



「那种玩笑就免了啦。」



幎叹着气,望向书房深处的门扉。那扇门通往文森特的研究室,现在也还在喷吐着甚至要将书房吞掉的大量黑烟。



「你这次在捣鼓什么?」



「也没什么,造个小装置而已。就是那个,蒸汽式武器。」文森特轻描淡写地回道。



虽说是蒸汽式武器,但制造者可是名绝代怪人,而且还是名掌握着非比寻常的知识的炼金术师。不难想象到,那并非什么正经玩意儿。



「……你捣鼓什么都成,但我真心求求你,别再失败,把东西弄炸了。你也置身处地替每次都要避难的我着想下啊。」



「我的预订计划也并非如此……此次似乎是配线出错。啊呀,不愧是被视作当今社会基石的蒸汽机械Machine,相当难以驾驭。实在是趣味无穷。」



「先人们若是得知,有人仅花数月,便开始自制那个是现代社会基石的蒸汽机械了,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幎泡着新的红茶,一脸无奈地嘀咕了一句。



文森特无视掉他,苦笑着将散落在办公桌Resolute desk[注]的羊皮纸和新闻报纸收起来。这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件事般说:「说起来,你前些日子送去修补的那件大衣,现在差不多该修补好了。」



「啊……说起来,已经到这一天么。」



听文森特一说,幎也想起来了。他常穿的那件大衣因为文森特接下的不合理的工作,结果变得惨不忍睹。



「不过,那个大叔,本事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那自是有保证的。他可是技艺高超的技师。以前他挑战过各种发明与研究,并获得了专利。至于有名的作品───对了,比如说那个。」



说着,文森特指向房间一角。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台蒸汽电话。



「如今,那台机器在以超大型演算机Ordinateur[注]为核心的情报传输技术的支持下,得到了普及。而其原型Archetypus也是出自于他手。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注],如果不是这种世道,他的名字或许会永远地被世界铭记───他的才能与热情就是如此惊人。不过,他的目标大多都与蒸汽技术契合度很低……结果,他作为一名异端被埋没于市井当中。」



幎现在身上穿着的黑色带兜帽大衣是衣服修补期间的替代品。虽然这件大衣穿着感觉并不耐,但在做承包商的工作时,还是穿那件大衣要方便许多。



「───说起来,不久前我有遇到那家店的前台小姑娘喔?」提到寄存大衣的那家裁缝店后,幎回想起数日天发生的事,「之前在店里看到她时,感觉她人有点呆呆的,还真是相当具有欺骗性,果然人不可貌相。」



「亚历店中的那名小个子女孩么?听你这语气,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



「她把我兜里的东西扒走了。」



「吼吼!」幎简洁地说出事情后,文森特顿时瞪圆了他那锐利如猛禽的双眸,惊叹出声,「你这般武艺高超的练家子!竟未曾察觉到她近身!更还被她盗走了衣兜里的物品!那女孩的技术很娴熟啊。」



「啊……嘛,我承认,我当时把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放松了警惕。」



「能像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失态Miss,正是你的优点。」



看着一脸微笑的文森特,幎感觉心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皱了皱眉头。



「那种话就免了吧。」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把杯子放到长桌上,瞥了一眼文森特,「总之,既然衣服差不多快补好了,那咱们去取衣服呗?没有那件衣服,我总是提不起劲来。」



文森特似乎也赞同他的话,大大方方地点点头:「服装在职务中是项非常重要的元素。是种能够象征那个人的事物。更何况,你还是狩猎钢铁怪物的鲜血猎人───穿黑衣的确很不像样。」



「虽然那个猎人的象征,因为某人接二连三甩来的麻烦工作,上面开了个大洞就是了。」幎扬起嘴角,嘲讽道。



「所以我也有介绍了家合适的店,拜托他们帮你修补好吧……」文森特稍稍暼开视线,在干咳了一声后,继续说,「总之,感觉最近格外平静,这或许会是某种前兆。赶紧联系下那边吧……」



说着,他便拿起蒸汽电话的话筒,开始转拨号盘。幎望了一眼他,然后再次看向读到一半的报纸。



他看的是刚才那条弹簧腿杰克的报道。



似乎从两周前起,在郊外或贫民街那边已经有超过30道目击情报了。然而,伦敦警察署Scotland Yard却仅仅是加强巡逻,并未认真地展开搜查。



但数日前,终于在伦敦中心区也出现了目击情报。自此之后,伦敦警察署终于开始认真调查。然而目前尚未获得显著的成果───这便是全部内容。



───那种家伙真的存在么?啊,说起来,有段时间我也有被当作是其二世哇。



他回想起刚来伦敦不久时的自己,不禁苦笑一声。



「───幎。」



听到文森特声色有些紧张地喊到自己,幎缓缓地把视线从报纸上转向他。



文森特这时刚把话筒放回原处,很是满意地微笑着,就好似登场于故事中的反派一般。



这意味着发生了他觉得有趣的事情。同时,这也等于出现了幎觉得麻烦的棘手事情。



幎没有说话,仅以视线催促雇主说下文。文森特脸上淡淡的笑意愈发浓烈,开口说:「───来工作了。地址是贫民街附近的孤儿院。包括那里的院长在内,共17人死亡。现场呈半毁状态,尸体似乎基本都被毁得不成原形,惨不忍睹。巡警们似乎认为是劳动种的杰作……」



「你不那么认为?」



「我持同一看法。而且,我听说那家孤儿院里有名孤儿于案件发生的两天前失踪了。聪慧的雷斯垂德[注]肯定很快就明白,假如这是劳动种的杰作,那么这起案件,凭区区巡警根本无法摆平。」



幎把文森特说的话在脑内整理清楚,并彻底理解。他眼神稍稍变得锐利,说:「……是那些家伙们吗?」



「多半是。我讲过吧,如此平静,或许会是某种前兆。」



文森特呵呵轻笑。幎则是不耐烦地起身。



「你别笑得那么开心啊,啧。话说,为什么明明只是联络下裁缝店,结果却收到那种危险的消息啊。」



「亚历与孤儿院的关系很亲密。他经常会用多出来的布匹制作衣服,提供给孤儿院。」



「为那个大叔的重情重义干杯。这可是当今难得一见的善行啊。」幎接下文森特递出的便条,耸了耸肩,如是苦笑道。



他把脑中的伦敦地图和写在便条上的住所进行对照,思考前往的方法,同时转身准备出发。



「啊,还有───」文森特冲着他的背影说。



「干嘛啊。还有什么事吗?」幎偏了偏头。



「なんでも、アレックの雇っていた店番の娘。彼女もその孤児院の出身らしくてな。事件の话を闻いたら飞び出していったそうだ。可能ならば探してくれ、と頼まれている」



文森特点头,说:「亚历雇的那名前台女孩似乎也是那家孤儿院出身。据说她得知此次事件后跑了出去。亚历拜托我们,方便的话帮忙找下她。」



「……那也是工作?」



「当然,这也是工作。」文森特满面笑容地点头肯定。



幎郁闷地望着天花板,大叹了近十秒的气后,认命道:「……了解。」







我正在等起雾。



等浓浓的迷雾将伦敦笼罩。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隐藏身形,如一名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深夜来临。



随之,都市里的气温下降,与蒸汽不同───会遮蔽视野的大雾渐起,令周遭的景物变得朦胧。



我站在白教堂车站上,俯视着伦敦的街道。



───到底在哪里。



我聚精会神,竖起双耳,仔细聆听周边的声响,双眼保持眺望,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这一带是伦敦里屈指可数的无法地带。有正在逃跑的娼妇在惨叫,追逐她的人贩在怒吼;还有溺于廉价劣等酒的醉鬼在喝得神志不清后,遭到拦路劫匪袭击,被夺走身上所有财物。在这里,杀人也并非稀奇之事,人们会因一些鸡皮蒜毛小事便厮杀起来,总有人临死前的痛苦喊声从某处传来。



我没有心思去听那些声音───专心凝视着前方。



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屏住呼吸,一刻也不松懈。



然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某处传来了惨叫声,接着,有道黑影从地面上跃起───在看到那个的瞬间,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我如一颗出膛子弹,利用墙壁或管道等诸如此类的事物,一心追逐那跃起的黑影。对其紧追不舍。



───休想逃!



我脑中所浮现出的,是我昨天早晨,在那个本应是我怀恋的孤儿院之处所看见那幅的难以置信的场景。



那天早晨,我到店里后,店主面露比平日可怕十倍的神色,跟我说了一句话。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小姑娘,你冷静点,好好听我说。孤儿院的大家……都被杀害了。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站在孤儿院前。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仅仅是大喘着粗气,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克蕾雅、艾琳、格尼、捷克、雷伊、阿尼亚……所有人的身体都被毁得分辨不出原形。那破碎的手指也不知道哪根到底是谁的。



还有院长也是。



那位我在数日前见过面,一脸担忧地目送我离开的院长。她的脸,如今仅剩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