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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讲台上的男人——平和岛源一郎。



这位既是我的外公,同时身兼平和岛财团首领的伟大人物,演说时向来不使用麦克风。他说话原本就很大声,而且中气十足,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这个人光是站着,存在感就会异常强烈,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因为他无须透过扩音器和麦克风主张自己的存在,便能够大声宣扬平和岛源一郎堂堂在此。



「虽然我可以说明一下成为理事长的经过,但应该不需要吧?」



所有学生都闹烘烘地交头接耳,外公则是从容不迫地表示:



「我不晓得你们之中有几个人认得我。我虽然相貌平凡,但还称得上是一名够格的老头子,所拥有的金钱和权力都足以令人赞叹。对我来说,以现金买下一间学校法人都没有任何难度,成为一校的理事长就更简单了。」



平和岛财团是全球屈指可数的企业集团,该财团之主平和岛源一郎却极少公开露面,这一方面自然是财团对媒体拥有莫大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外公虽然将财团牢牢掌控在手里,却能巧妙分权给相关人等的关系。



——走在路上不会引人注意的是二流角色,会引人注意并造成骚动的则是三流。



据说外公常将这句话挂在嘴上。



具体来说,自诩为一流人物的外公要是走在路上,一定会引人注目,但似乎没有人因此对外公采取什么动作。既没有人会在某推文工具上散布他此刻的所在位置,也不曾被谁拍了照,卖给八卦杂志登上版面。我很清楚那种感觉,因为我家外公真的具有一股气势,让人不敢随意冒犯亵渎。



「话说回来,这所学校很不错。」



外公摩娑着他剃得光滑溜溜的下巴说:



「这里称不上什么家喻户晓的名校,但校内设备倶全,学生们的仪容整齐,校园内也保持得很清洁。更重要的,是无处不透露着一股蓬勃朝气。嗯,很好,实在很好。」



无论是谁,都不排斥被称赞的感觉。



更何况,今天称赞他们的是平和岛源一郎这种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并非等闲之辈的老先生。这名特立独行的男人在不久前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导致学生们一时无法适从。但此时此刻,我能切身体会到,大家的迷惑正逐渐在消失。



「附带一提,我们家也有两个孙子在这里就读。」



他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鸠子一眼,接着将视线定在隐没在学生之间的我身上。



「光是看我孙子们的表情就知道,这里真的是间好学校。他们的表情变得不同了,就像是加了微辣的辛香料一样,变得紧实带劲。很明显,这是因为他们的身边有好同伴、好师长的关系。真的很感谢大家!我以一个外公的身分向大家道谢。」



说完,外公在讲台上行了一礼。



会在这种场合向学生们低头的学园主事者应该很稀有吧。更何况,眼前的这位人物其实是名国际VIP,各国元首甚至会联袂前来拜访。这样的反差有多么剧烈,想必不难想像。而且在这时间点,外公在心理层面上占据优势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因为甚至连他的孙子——也就是我,在这一连串的奇袭下都不自觉慌了阵脚。学生们自然当场落入他的算计,连老师们也不得不被平和岛源一郎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家主……」



鸠子冷冷地补上一句:



「我认为前言过长也是上了年纪的证据之一,是不是请您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啊,失敬失敬。」



外公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后说:



「她说得对。年轻人听老爷爷废话这么久,也觉得很无聊吧?哎呀,真是不想变老扣啊。想当年,我跟你们差不多年轻时——」



「过去的故事以后再有机会再说,请进入正题。」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差点又闲扯一大堆了!唉,看来我也快要变老年痴呆了,哇哈哈!」



外公豪爽地笑着。



学生之间也此起彼落地出现笑声。对大家来说,鸠子是个感觉比较亲近的人,看见她和外公之间的唱双簧,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紧绷的肩膀也自然松开。大家原本就因为突然发生的异外状况紧张不已,想借由这样的发展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我很清楚。



很清楚越是这种大家都松懈的时刻,情况就越是岌岌可危。更何况,大家今天面对的是平和岛源一郎。



「——好了,我这个理事长就来进行我的第一项工作吧。」



外公等到学生之间的骚动声平息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出我所料,他扔下了一颗谁也想像不到的炸弹,而且平和岛源一郎在扔下这颗炸弹时,还带着一副乐不可支、纯真无邪的笑容,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犹豫。



「我决定择日解散学校法人私立莺谷学园,请你们大家先做好心理准备。」



*



「……喂,现在到底是怎么样啊?」



全校集合结束后,我们回到二年A班的教室。



最先开口质问我的是我的朋友鸭川太一。



「解散是什么意思?是以后不会再有这间学校的意思?哪有人会突然下这种决定啊?怎么这么乱来!」



「…………」



「而且那位大叔——不,是老头子。不管啦,总之就是那个混帐家伙,竟然大放厥词后当场闪人,不给任何解释和辩解。校园内没有因此爆发恐慌也真是有够神奇。看样子,老师他们事前也都没接到通知。」



「…………」



「话说回来,隼人,你看起来似乎事前也不知情,所以我现在这样逼问你,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太一哂舌一声,搔搔他的头。



看他的样子,别说是接受现实,就连要掌握现状似乎都很困难。虽然他的神经不负他的名字,相当粗线条(注:日文的「太」这个字,有粗的意思)。不过今天的事情如此严重,似乎让他无法再平静下去。



不,太一已经算是特别能跟上状况的人了。



我这么说的证据,在于其他同学们此刻都没跑来干涉我,只能感到不安、疑惑,默默等待事情的下一步发展。但我倒是很感激他们没有歇斯底里地冲过来质问我啦。这难道算是我身为一个学生会会长,多少还有点人望吗?



相对的,姑且不论内容为何,像太一会这样跑来我这边讲话,就是他对现况的认知比其他众人更进一步的证据。因为他肯在这个时间点跑来与我沟通一番,对我来说很难能可贵。



「常理来说……」



我尽可能理清头绪后,开口表示。



虽然我是直到最近才翻身上来,但好歹也是个学生会会长。不论是正式还是非正式场合,对于这样的状况,我理当发表一些意见。



「我们学校的学生家长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况且,这种做法在法律层面上也有争议。如果今天是一家亏损的企业破产就算了,我们这里可是学校喔。不管他做这个决策是基于个人想法还是财政上的问题,学校也不是他能凭一己之意,要关就关的吧?」



「是啊。」



太一点点头后回应:



「就我所知,一间乡下的学校就算要废校,也要花上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即便有人提出废校案,光是要向地方政府与家长说明,就至少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不,与其说是需要,应该是must,必须。」



「是啊,不管是寻找接纳学生的地方,还是为即将失去工作的教职员提供保障,都没有那么容易。『择日解散学校』的决策根本就不切实际。不仅在道义上说不过去,法律层面上应该也完全不会被允许。」



「没错,正常来说,这简直是春秋大梦。」



「嗯,『正来』来说的话。」



说完后,我们互相对视。



看我朋友的表情,我们两人的意见似乎一致。



「隼人,我说啊……」



「嗯。」



「毕竟我是第一次见到平和岛源一郎本人……」



「嗯,是啊。」



「所以你对平和岛源一郎的了解,理所当然在我之上。你以前说过,你们家和平和岛家关系很淡薄。可是你也说过,你现在正努力成为财团的继承人。」



「嗯,没有错。」



「所以,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太一搔搔头。



那动作让我觉得,他明显已经猜到接下来问题的答案。



「……那位大叔算『正常』吗?」



「不,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我摇摇头说:



「不过,那个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嗯……应该说,即使是多么愚蠢的玩笑话,他都会极度认真地执行。实际上,我外公过去曾经和人开玩笑说『要成为世界第一』,结果真的认真实现了当初的承诺。」



照理说,撤校一事令人匪夷所思。



但对平和岛源一郎而言,却是有可能实现并发生。



总之,结论便是上述的这番话。而且在被他们抢得先机的状况下,我此刻的被动局面已成定数——



「看你现在的表情,好像不是很能认同这件事。」



太一咧嘴大笑:



「不,应该说你的表情一直都很错愕。只是这样我就暂且放心了,因为我现在的心情跟你一模一样。」



「太一……」



「不只是我喔,其他人应该都有相同想法吧。」



说着,他扫视周遭的同学一圈。



并明显提高他说话的音量:



「这件事是谁提议,藏有什么背景等我一概不知道。只不过,我也不是个太乖巧的人,没办法在被这样高姿态地提出无理要求后,还要乖乖地听话照做。好歹要让我念个一句,否则咽不下这口气。要是真办得到,我很想揍他一拳或做些什么,让他惊诧不已。隼人,我没说错吧?」



「嗯,我很了解那种感觉。」



「就是这样,我下定决心了,我今后要走抵制理事长的路线。话说回来,我不过是一介学生,就算下定这样的决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不,没有那回事。



他一马当先地走在众人前面,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价值了——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因为太一这样旗帜鲜明的表态,对我的立场是很大的救赎。更何况,当前的局面下,一个搞不好,我就得为我家外公搞出来的问题负上全责,替他擦屁股收拾残局。



「隼人,你是学生会会长,所以接下来这阵子应该会有很多事要忙。但你要记得,有什么需要,我都会挺你。」



「谢谢,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你这句话了,我想应该不久后就会找你帮忙。」



「好啊,尽管放马过来。」



我们俩彼此伸出拳头,轻轻地撞击在一起。



人真的不能没有益友。



「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做?先静观其变吗?」



「是啊,目前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以我个人而言,不会积极进行尝试来找出一条活路,而是会锁定目标,在关键时刻一举投下所有的能量。目前这样的情况,我是可以主动出击,但我想尽可能地获取一些时间。况且依我的推测,就算我什么事都不做,他们一定也会采取某些行动——



「平和岛同学,平和岛同学在~吗?」



一道悠闲的声音响起,整间教室的大家全都望了过去。



只见我们的班导师千寻老师,大惊小怪地跑了过来。



「平和岛同学!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老师,是什么事?」



「理事长找你,他要我马上把你带到理事长办公室。」



「这样啊,好的。」



这件事倒也不算太重要,甚至可以说,如果外公那边完全没有联络,我也会主动前去拜访。毕竟外公先前没有当场把我找去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还是他出于亲情,想定我会慌了阵脚,刻意留一点时间给我吗?



……不,应该不是。依我外公的个性来判断,想像孙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应该是他的乐趣。毕竟他的个性算是超S……这一点可从他将鸠子培养成那样得证。



「呜呜呜,平和岛同学~~」



我要站起来时,老师伸手抓住我的手臂:



「这间学校真的会被撤掉吗?」



「嗯……按目前的发展来看,真的会被撤掉吧。」



「是要废……废校吗?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老师会被开除吗?以后就拿不到薪水了吗?」



「呃,不会啦。老师,你不要露出那种世界末日的表情嘛。」



「可是对老师来讲,这就等同于世界末日啊~」



老师一副马上要嚎啕大哭的模样。



「老师要是领不到薪水,会很伤脑筋啊。我现在有欠缴房租,要是再让房东等不到钱,事情会变得很严重。所以突然发生这种状况,老师是深深感到忧心。啊,当然我也很担心我们学校,以及所有学生的去留。」



「你最后补充的一小段感觉好做作……但我不介意啦,反正千寻老师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我从以前就觉得,老师你好像吃过不少苦耶。」



「一点也没错。而且老师我又长这副模样,所以之前都没有学校愿意雇用我,是本校的校长好心将我收留下来……」



「咦,是这样啊?」



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而且这故事有点感人呢。



关于我们学校的校长,我向来都只有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想不到他出乎意料有识人的眼光呢。倒是,校长平常完全不露面耶。不只如此,在我家外公担任理事长一职前,我也没见过学校的理事长,这或许算是我们学校的校风之一吧。



「老师,我问你喔……」



「嗯,什么事?」



「老师也希望这间学校可以继续营运下去吗?」



「当然!学校不继续营运下去,老师就要陷入真正的走投无路状态了!真的变成那样,我说不定就得出卖自己的肉体了啦!」



「呃,出卖肉体?」



「没错,到时候老师将被迫过着每天夜里上街拉客,不断对人说:『这位老板,要不要来我们店里玩一下啊?』的生活。」



「建议老师别这么做,对方会因为违反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遭到逮捕。」我仿佛已经亲眼看见那情况。



应该会有很多重口味的客人蜂拥而至吧,毕竟这个人在许多方面都很可爱。



「嗯,既然事情关系到千寻老师往后的人生,我自己也很喜欢这间学校,我会想想办法的。」



「老师听你这么说就安心了。为了学校,也为了老师的薪水,你去理事长那边时,



一定要加油喔!」



「我会随机应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做为交换条件,有事时我可能需要老师的帮助,再拜托老师了。」



……好了。



事态似乎每分每秒都在严重化,我身上也背负越来越多人的期望,渐渐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我现在已经冷静了一些,也理好头绪,差不多该动身出发了。



先去会会这个撤校风波的核心人物吧。



*



「哇哈哈哈!隼人,你的表情干嘛那么难看啊?」



这是我外公开口的第一句话。



我一打开莺谷学园理事长办公室的门,他便间不容发说了这句。



「抱歉,恶作剧做得有点过头了。不过我这么久没看见孙子,不来点节目,感觉很无聊,所以还是要来点惊喜罗。」



「这不是惊喜,而是困扰了。」



我瞪了盘腿坐在理事长座上的外公一眼。



「都已经这把年纪,请你沉稳一点好吗?想来个惊喜之类的理由很幼稚耶。」



「笨蛋,男人这种生物,要是失去童心就没有救了。而且我才七十五岁,要追求沉稳好像还有点早吧?」



「再怎么说,七十五岁都是个老头子了。这年纪别说是沉稳,就算躺进棺材,永久退休也不稀奇吧。不,应该说,就请你真的永远退休吧。你的事业会由我帮忙继承,请尽管放心。」



「喔喔!我的孙子讲话好狠毒!」



外公捧着肚子,豪放地大笑出声。



我们之间虽然进行着上述对话,但平和岛源一郎无疑是位当代豪杰。尽管我这样和他说话,还是对他抱持着最大程度的尊敬。我从头到尾口气都很恭谨便是一个证据——不过其实这和我们的长年疏离也有关系。



「不过我可是打算活到两百岁,当个人类史上最恋栈权位的老不死——鸠子,你说对吧?」



「我认为如此甚好。」



立于外公背后的鸠子,严肃认真地回答:



「我个人倒是希望大家主可以青史留名,成为人类史上第一位获得永生的人类。请您寿比南山,活个一千年两千年,届时我一样会随侍在您的身边。」



「喔喔,你嘴巴真甜。隼人,你听见了吧?你讲话要是也能这么甜就好了。」



「不,怎么会呢?我自认也很甜啊,证据就是我也向外公保证,当你获得永生的时候,我也会一起跟进。」



「喔,不错耶,你也要一起加入吗?」



「另外,我觉得应该在财团的研发部门投入更多的预算。毕竟这是人类尚未有人实现的梦想,应该会很花钱吧?」



「是啊,不管怎么样,都得花上大笔钞票吧。」



「附带一提,真要展开这项计划时,负责人就由我来当吧。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同时以低廉的预算来达成这个目标。」



「哇哈哈哈,不错耶——但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依你的个性,你要是真开发出这种技术,一定会早我一步自己先试试看。而且,你是想一个人独占这项技术吧?我可不会中计!」



「……啧,被看穿了吗?真是的,干嘛不早点痴呆啊……」



「嗯?隼人,你有说什么吗?」



「不,我没说话,只不过想抱怨一句,你这老头怎么不快点耳背呀。但真是太好了呢,外公,你还没有痴呆。」



「哼,你这孙子真的是很不讨人喜欢!」



外公很做作地皱起眉头,假装震惊地将身体往后仰。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大家应该已经能够理解我和平和岛源一郎——以及鸠子等三人之间是处于什么样的关系和立场。话说回来,在鸠子没有回到二年A班教室的时间点,她的旗帜就很鲜明了。



不过现在暂时先不提她。



现在最构成问题的是我家的痴呆外公。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嗯?什么意思?」



「请你跟我说明一下关于废校之事,解释一下理由或其他诸事由。」



「喔,对喔,这件事情,其实我把你叫过来也是为了那件事。唉,人老了就痴呆,一个不小心就全忘了。」



外公做作地仰天长叹。这老头子的个性实在很恶劣……



「嗯,该怎么说呢……」



看着我板起脸,外公一脸开心地说:



「嗯……就偶尔想和孙子玩一下。我这老头子来日不多,就只有这么一个渺小、微薄的愿望,你能理解吗?」



「不能,但我很清楚一件事,就是你这个人根本杀都杀不死,说是现役摔角选手也会有人相信,这种话实在很不适合你。」



「不,没有那回事。我的仰握推举(注:健身的一个练习项目,躺在长椅上将重物向上推的活动)只能举两百公斤,每五年也至少会得一次感冒,卧病在床。」



「在你说明这种体魄的时候,就能判定你是怪物了吧——算了,重点不在这里。你今天将一个学校法人的存亡拿来当作游戏的点子,实在很让人伤脑筋。一来我很中意这间学园,二来除了我以外,这件事也会影响到很多人的人生。」



「如果你真的很珍惜这里,就想办法来阻止这件事。这就是我这次代替鸠子给你下达的任务。」



「任务……?」



外公这么说,我就了解大致情况了——不,应该说,这句话让我确认到自己原先的猜测正确。



唔,果然是这么一回事,那么我就非设法阻止不可了。姑且不提我个人的问题,至少我得对其他学生负起责任。毕竟他们今天算是被卷入平和岛家的私事之中。



「了解了,我会去尝试所有可能,因为我不会袖手旁观看着这间学园被废校。」



「好啊,这样很好,我会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你,并以给你出各种难题为乐。」



「……你这样真的很恶劣……不对,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太严苛了吗?我只是一名孱弱的高中生耶,这样已经是虐待了,虐待!」



「哦?不可以这么说,我只是想透过有一定难度的障碍,来亲自锻练一下平和岛财团的下一任总裁。」



「喔,是喔,我是很想说真是辛苦你了。但追根究柢,你这个人啊——嗯?」



……



…………



………………



「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只是想透过有一定难度的障碍,来亲自锻练一下平和岛财团的下一任总裁。」



「……换句话说,那代表……」



「下一任总裁就是你了,我所打造的平和岛财团的总裁。」



外公满脸窃笑——仿佛一切都如他的预料一般,他抬了抬下巴说:



「我郑重决定,我的继承人就是你:平和岛隼人。今后请你要有这个自觉。」



「怎么了?你现在这张脸,感觉就像灵魂已经飞到平流层的彼端一样。」



「……嗯,这句话该不会是平和岛式的开玩笑啊?」



「不,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我打从心底想让你当我的继承人,而且这项决定并没有调整变更的计划。」



「啊……」



外公说的完全没错。



我刚刚彻底震惊,完全接不上半句话,不小心恍神了一下。



突然听到这种事情,我这反应该很正常吧?我一路走来,确实一直以当上继承人为目标。可是这么简单就让我当上了?而且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一切的经过,鸠子都已经逐一向我报备了。」



我有点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但外公却没放过我的意思。



「你这小子比我料想的还要能干,现在已经以超出预期的速度崭露头角。你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不只一次胜过鸠子,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即便我自己事前有吩咐她,对你要严加管教一番,但我还是很惊讶。」



「…………」



「我先声明,鸠子可是比你想像中还要优秀喔,不然她也无法如此年轻便胜任我的左右手。你能跟上她的出色,甚至胜过她一层,确实很不简单。这点我能保证。」



「…………」



「当然,你还很不成熟,现在仍像只孱弱的幼鸟,有时还会血气方刚,让人为你捏把冷汗。很多关键时刻你都是听天由命,只靠随机应变来做事。不过,即便将这些地方考虑进来,我对你还是做出了『跟进』的判断。」



「…………」



「当然,你要是做出什么太没品格的事,被认定没有资格胜任继承人,以上说的就都不算。不过正常来说,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所以隼人,恭喜,你的美梦成真了。说句感想给我听听吧。」



呃,感想?哪来的感想好讲啊?



我内心质疑了一句,不过还是努力地动了动脑筋:



「这样是很令人高兴没错,但由我担任继承人,真的好吗?」



「嗯,我不要其他人,就由你来担任。」



「没有其他亲戚或是候选人反对吗?毕竟我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他们怎么想我管不着。这是我一手打拼出来的财团,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有什么资格插话?虽说他们再不成器,好歹也是我的血亲,我多少会照顾他们一下,但这件事不容许他们从中作梗。」



「还有,我现在一点都不成熟,也很逊,甚至有时还会嫌弃我自己。话说回来,这样说自己感觉也满怪的。」



「我选择继承人的重点不在完成度,而是潜力。说直接点,在此时此刻,鸠子的能力其实比你优秀,其他的候选人也勉强算是可堪大任。但如果将焦点放到潜力这个项目,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况且我对你本来就寄予重望,所以才让继子带着你到世界各地辗转流离。」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当然啊,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讲这件事。实际上,你这小子乍看之下是没用,但每次遇到事情时都能表现出相当的韧性——你这种人格,应该就是流浪时期磨出来的成果吧?换言之,『疼爱孙子,就要让他去旅行』这句老格言,在你身上获得证实。」



「…………」



「当然,今后我是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甚至可以说,接下来的日子才算是一条起跑线。针对你的继承人教育也会比过去更严苛——嗯,我会亲自下场指导,也算是这个计划的一环。当然,关于这间学校要废校的这件事,我也会仔细观察你要如何策动翻盘。好好加油啊,别辜负我的期待。」



「呃,不,彼此彼此。」



我给出一个智商很低的回答。



外公则是一脸满足,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要骂一句「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还干这种幼稚事啊?」是很简单,但此刻我就是被这种幼稚事耍得团团转,完全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



(嗯,该怎么办才好?)



我缓缓呼吸一回,在脑内整理自己遭遇的状况。



我有点不悦——这和我原先的预期天差地远,但这样的发展绝对不算糟。



不,应该说这种发展未免也太幸运。这种好康的状况,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礼物」。幸运到我都想将这个具体例子写进字典里,当作这个谚语的解释了。



不不不,等等。



不管怎么说,道件事未免太好康了。



听起来很有利的事,一定都有不为人知的陷阱。这是我辗转流浪于全世界中,切身体会到的绝对法则。诱饵看起来再美味,都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戒,不然就会落入被人一竿钓起,吃进肚子里的下场……



「嗯,我知道你会心存警戒……」



外公苦笑着说:



「不过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情真的千真万确。我打算近期就正式在亲戚间公开这件事,你真的放心不下,要我立据为凭也可以。」



「不,是不需要做到那地步……」



「倒是让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最重要因素,是因为鸠子对你的推荐与保证。」



「咦?」



我愣了一下,瞄向鸠子。



她沉默不语,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没有察觉我的视线。她只是站在外公的背后,将自己的存在感抹杀到极限。



那模样还真的是一般所谓的「左右手」,能够应付一切的智囊,始终伴随在光明一旁的黑暗。让人觉得女仆服,也就是侍从人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根本是天经地义。换言之,她一心一意成为平和岛源一郎的附属物。而且我能清楚感受到,她待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出于自愿。



嗯。



好五味杂陈。



她愿意向外公推荐并保证我的能力,真的让我很开心。可是……就是不太对劲。



「对于鸠子,我向来采取绝对的信任——」



外公不晓得是不是察觉到我心中的想法,愉悦地说:



「所以她愿意向我保证你的能力,就表示我的眼光还没退化。我再重申一次,隼人,你便是我的继承人。你可以再自豪一点,这件事很值得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