缮异奇谭 -TsukuroikiKitan-(2 / 2)
「原因?」
她又在说什么啊。我皱紧眉头,不过早苗接着说了下去
「你要不要试试去问家里人有没有头绪?」
「嗯,不过我觉得不会有的……」
「可那个人偶是从家里拿过来的吧。就算什么也没有,现在能查的地方也只有你家了吧」
「唔……」
我开始犯难。
「可是……」
「反正这是你的事。你回家一趟然后回来,连个平安都没报是吧?你那现在就报个平安,顺便问问不是挺好么?只是这么点事情,没必要想太多」
早苗滔滔不绝地对我说。我听着她的话,我也渐渐觉得这么做未尝不可。
「……嗯……没多大点事呢」
「是吧」
听到我的回答,早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早苗,你是好奇心作祟才说这番话的吧」
「我也确确实实地在为你担心哦」
「……」
早苗说得斩钉截铁,我又在另一个层面上感到丧气。
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顺其自然,将手机从桌上拿了起来。然后,我从通讯簿中找到我家的号码,犹豫了片刻之后,按下了呼叫键。
「喂喂?」
「啊,妈妈?我是步美」
我报上了名字。早苗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看着我打电话。
『哎呀,什么事?』
「呃……我平安到达了,于是给您说一声……」
看到早苗充满好奇心的眼神,我皱紧眉头,同时将一直不曾想过的话说了出来。随后,妈妈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回了这样的话
『……真稀奇。你从来都没报过平安的』
「呃,还好啦……」
我含糊其辞。但正题不在这里。
『这是吹的那阵风?』
「唔,不是那样的……只是不知不觉地想到了」
『呼』
到了关键时刻,对话变得痛苦起来。我决定果断切入正题。
「……那、那个,我不是把那个布偶拿过来了么?」
『布偶?啊,那个啊』
「我把它放在床边,然后做了可怕的噩梦。感觉那个梦是我很久以前做过的。妈妈,你还记不记得什么?」
『可怕的噩梦?』
于是我将我被“白手”掐住脖子的梦告诉了妈妈。
我自然没指望能从妈妈口中得到什么,反倒觉得没那种事更好。要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或许就能把它重新当成普通的梦,安安心心的回家了。
但是,我感觉到妈妈听了我简单的说明之后,在电话那头突然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她就像对上号了一样,突然叫了一声,对我说道
『……啊!说不定是“那个”』
「那、“那个”?“那个”是哪个?」
我从她的态度感觉不对劲,一下子慌了。
「那个布偶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布偶身上有什么不好的故事么?不祥的预感在我的脑海中扩散开来。
然而奔腾的预感却被妈妈一语否定。
『不,倒不是那个布偶的问题……』
然后
『只不过那个“掐脖子的手”的梦嘛……』
她这样说道,随后稍稍语塞,接着又含糊其辞,最后沉默下来。
『…………』
「…………」
电话两头的沉默不断加重。
这样的沉默过后,我有些茫然弟说道
「那、那手…………怎么了?」
『哎,你也已经是大人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对我的提问,妈妈用困扰的口吻答道
『那是你在记事以前,正好开始能走路的时候…………你在公园里,正好跑到了我眼皮子外面,那时有个有些奇怪的女人掐过你的脖子哦』
「…………咦?」
我能发出的,只有惊呼。
『哎呀,以前我带你上公园玩……我跟附近的太太稍微聊了会儿话,你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公园外面去了。那个时候你……你钱我们住的镇上不是有那样的人么?喏,就是奇怪的女人呢,那时候你好像碰巧遇到了她,然后被她掐了脖子。她用的是双手,非常用力,当时脖子上的印子好一阵子都没消啊』
「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时,路过的人大声叫喊,你也得救了,不过……』
妈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在那之后,你有时半夜就会做恶梦,哭着惊醒过来哦。非常频繁。
你做的好像就是被“手”桥住脖子的梦……那时候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你大概上了小学之后,那种情况就消失了。你一提这个事,我又想起来了』
「………………」
我在脑子里一点一点地品味妈妈说的话。这件事跟我最初设想的完全不同,非常关键。
「为……为什么把这种事瞒着我啊……」
『因为那是非常不好的回忆吧,你都做噩梦了。难得见你慢慢地忘掉了,却又要揭老疮疤,让我怎么不担心啊』
妈妈非常苦恼地回答了我的抗议。
『你当时还是孩子啊……』
「……」
我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但我能理解这么做的理由。我决定在这一点上不再追问下去。
「……那、那么,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个出了名的怪人』
「那个人怎么了?后来」
『据说她的家人过来把她领了挥去,送进医院还是什么地方去了,具体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叹了口气,看来妈妈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是这样啊……」
确认这一点后,我随便说了几句话,最后以一句晚安作结,管段了电话。
我现在头脑比打电话之前更加混乱。在一旁偷听对话的早苗正交抱着双臂,苦思冥想。
「早苗……」
「唔,感觉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那单纯只是噩梦产生的原因,并不是离奇现象发生的原因呢」
早苗眯起了眼镜后面双眼,接着说道
「步美做噩梦的原因算是搞清楚了,你看到那个“白手”,会不会只是搞错了?」
「唔……」
我无法接受,但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因为看到了小时候的布偶,所以无意识之中响起了小时候做的噩梦,而噩梦太过可怕,以致我产生了幻觉。
在那之后,我们两人一起苦思冥想,我最后败给了疲劳,深深地沉入了睡梦中。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得到更合理的结论。
3
…………住进早苗的屋里开始,已经过了四天。
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我一直将自己的公寓放着没管,只是往返于打工的地方和早苗的家,就这样过了四天。我应该去那间放着没管的公寓看看,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也做不出任何对策,在浑浑噩噩中度日。
早苗好像也很关心我,后来没有提及房间的事。于是,我就接受了她的好意,将视线从眼前的问题上移开,暂时住在早苗的家里,跟她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自己也知道,不能长此以往下去。
我也很明白,我必须得出一个结论,搞清楚当时我在那个房间里看到的“东西”究竟是现实还是错觉。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公寓里现在可能潜藏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这让我怎么敢进去。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今天也没有做出来。
打工结束后,到了晚上,我就会回到早苗的公寓,用她借我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早苗基本上要跟同事喝了酒之后才会回来,所以每次都是我先进门。我要趁这个时候完成作为留宿之人的分内之事。尽管不擅长,但我还是帮她打扫打扫房间,帮她把她交代过的东西提前买回来。然后,由于这个自治团体是晚上回收垃圾,丢垃圾也是我的工作。
今天是垃圾回收日,所以我简单地把屋子打扫了一遍之后,拎着满满的垃圾袋离开了公寓。这个公寓丢垃圾的地方在公寓背后,我乘电梯下到一楼,一边听着垃圾袋发出沙沙声,一边打开后门,来到外面。
丢垃圾的地方被水泥板墙围着,毫无格调。
这里垃圾袋已经堆了不少,正静静等待着垃圾车的到来。
我现在也要将垃圾袋堆了上去,让这座山更加壮大。不过,今天有人先到了。有位少女稳稳地坐在垃圾山前面,正仔细地凝视着什么。
「………………」
我的眉头自然而然地缩到了一块儿。
那个少女看上去像个初中生,她手里握着一根绳子,绳子拴着旁边的一只大狗。可是,那只狗跟少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像很担心似的,望着坐在地上的少女。
这个女孩大概正在带狗散步,然后在丢垃圾的地方发现了什么。
疑问冰释的我没有理会少女,来到她的身旁,将手中的垃圾袋放在了已经堆起的垃圾山上。
我尽可能地不去看少女,但我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在临走之际瞅了眼少女的手。
随后————我们视线对上了。
我大吃一惊。少女仍旧坐在地上,抬起脸,直直地看着我。
「………………!」
「晚上好,大姐姐」
少女有一头略偏茶色的及肩齐发,她望着吃惊的我,向我问候。
然后我看到了……少女正伸手在触碰那堆垃圾袋中的一个塑料袋里装着的破旧布偶。
这个我那个“布偶”的风格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然而我瞬间将它们联想到了一起。当我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我感到微寒的气息缠上我的双臂,令我冒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晚……晚上好。你……在做什么?」
我结结巴巴地也向少女问候了一声。
「呃……这、这个是垃圾,不可以捡的哦?」
「不,我没有捡。我只是在对这孩子说『辛苦了』」
少女回答了我的话,接着站了起来。
「而且,一直工作直到破成这样的布偶,有些危险的。因为里面塞满了可怕的梦。大姐姐也不可以把它带回去哦?」
少女模仿我的口吻对我说道,然后恶作剧似的一笑。然而吸引我的不是他的态度,而是她刚才提到的内容。
「…………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我禁不住认真起来,音调降了下去。
这位少女的言行显然跟正常的孩子不一样,然而她说出那番话的时机实在太巧了,让我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向她反问。
「嗯,听我说哦。和孩子一起睡觉的布偶啊,会替孩子吃掉噩梦哦」
少女对我天真无邪地露出微笑,像蜜一样甜美地道出了答案。
「所以,小孩子和布偶在一起可以安然入眠,可是布偶的肚子里装的噩梦太多了,所以很危险哦。布偶越是得到孩子的疼爱,相处的越久,吃掉的噩梦也就越多,全都堆在肚子里了」
「…………」
听到这番话,我甚至忘了点头附和。
「旧布偶外面哪里皮了都能补好,可是肚子里面的噩梦堆得太多,会把布料撑破,而破的地方就是缝合缝或者脆弱的地方。因为妈妈把那些缝修补好了,所以堆在里面的噩梦才没有漏出来。所以布偶先生的肚子里,塞了很多很多孩子的噩梦。所以不可以捡回去呢。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毕竟是“噩梦”的“集合体”呢」
「……」
「然后,破掉的地方补不好也是不行的。噩梦会从破洞里漏出来的。噩梦吃得越多就越容易破,事情会变得很严重的。不过,容易破的布偶先生不修好的话,积累到那种程度的强烈噩梦就会全部跑出来。那样的话就大事不好了」
少女俯视着垃圾堆中的布偶,有些寂寞地说道
「所以呢————咦?大姐姐?」
后面的我没有再听了。
我听着背后那位陌生少女大惑不解的声音,亟不可待地打开锁,冲进了公寓大楼。我焦躁不堪地不停连按电梯的按键,一路奔跑,急急忙忙地冲回到早苗的屋子。进门之后,在本来熟的不得了的房间里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开始寻找至今为止在这个屋里从未找过的“那东西”。
我现在就需要它。
然后我没花多少时间就从衣橱的盒子里找到了它。
「有了……!」
那是一个装在盒子里的,便携式针线套装。
没错,它就是我要找的唯一东西。我要用它将我屋里“布偶”绽线的地方缝回去。
听到少女那番耐人寻味的话时,一切都在我的脑子里对上了。
那个“布偶”塞满了我小时候的噩梦。
我毫无道理地从心底里理解了那番言论,毫无根据也毫无证据,就像得到了猜谜的答案一样接受了这个答案。
那一刻,之前在我头脑中浮游的散碎情报碎片,突然汇集成了明确的形状。那说不定是错觉,可我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所知道的,全都分毫不差地吻合了。我的感觉告诉我,那就是正确答案。
……得尽快把绽缝缝回去……在噩梦彻底跑出来之前。
我慌慌张张地将针线盒塞进了我的裤子口袋,急急忙忙地准备离开早苗的家,去我自己的公寓。
可我正准备去玄关的时候,口袋里响起了高亢的乐曲声。时手机响了。这个曲子是家里来电话时专用的。
「……喂喂!?」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打来。
我烦躁地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打过来的是妈妈。我一边在玄关穿鞋,一边跟她讲。
「什么事?我现在有点忙……」
『啊,是么?对不起。不过有件事我想问问。步美,这阵子你有没有打来过无声电话?』
「啥?」
我不禁停下了穿鞋的手。
「什么意思?」
『那你是不知道咯?昨天半夜,你公寓的号码给家里打了好多无声电话啊』
「………………!!」
一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冒起鸡皮疙瘩。我一直都住在早苗家里,这段时间竟然有人从我的公寓打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朋友家」
『一直都在?刚才还打过来了啊……』
「…………………………」
『你没在公寓么?』
「………………嗯」
『这边打过去也不接,奇怪啊…………喂,这是不是应该报警?』
妈妈担心地说道。我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但我没工夫跟她解释。我为了不让她发觉,硬是装出很有朝气的样子,对她说
「啊,没事的。就是电话最近有点不正常」
『…………是么?』
「嗯,是的。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没问题的,我会叫专业的人来修电话的」
我拼命地搪塞过去。而这个时候,我继续开始穿鞋了。
『可是……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我想是电话的原因」
『要是那样就算了……』
「嗯,没事的。我现在有急事,先挂了」
说完,我不等回音就挂断了电话。而这个时候,我已经穿好了鞋,正好推开玄关门。
「………………」
我将门锁好后,快步走到公寓的走道上。
我整张脸绷得紧紧。再不抓紧就真要来不及了。
搭上狭窄的电梯之后,我按了一楼的按钮,电梯开始运转。而这个时候我也急得不得了,不停地晃着身体。
「……」
这死气沉沉的时间,让我萌生些许不安。
可是忽然间,我猛然察觉到我手里一直紧紧地攥着电话。
然后,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怀着这个想法,短暂地盯着屏幕,不禁犹豫起来,可最最后还是决定付诸实施,在下一刻按下了手机的按钮。
————拨打我公寓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电梯已经到了楼下。我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公寓门口走去,一边继续操作手机。
我穿过公寓入口的感应门,走在夜景之中,将按下通话键的手机放在了耳边。呼叫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我听着这个声音,漆黑的不安与紧张在开始我胸口一点一点地扩散开。
嘟噜噜噜噜噜……
模糊不清的呼叫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要说也很正常,不会有人接电话的。呼叫音没过多久便切换成了电话留言的提示语音,我稍稍放下心来,挂断了电话,
但是,这件事不会改变现在的状况,也不会改变我要做的事情。
我十万火急地赶着夜路,一边感受着在紧张的作用下跳个不停的心脏,一边大步走出夜色中的小巷。
我来到大路上后,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我告诉司机目的地后,在后排座位上一边压抑着内心的焦躁,一边望着窗外流逝的夜景。
这个时候,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实在闲得发慌,于是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再次拨打了我公寓的电话。我明知毫无意义,然而如果不去确认没有人在,我便无法保证自己不被不安压垮。
嘟噜噜噜噜噜……
我按下了通话键,手机里传出呼叫音。
耳中是电话的呼叫声作响,眼中是车窗外纷纷流逝的黑暗与光亮。
嘟噜噜噜噜噜……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我那空荡荡屋子里,电话也在响起。
无人接听的电话在屋里鸣响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我脑中。
嘟噜噜噜噜噜……
这个电话声音的那头,连接着我的公寓。
那个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在的,房间。
嘟噜噜噜噜噜……
应该没有任何人才对的,房间。
嘟噜噜,噗滋……
应该没有任何人才对的,房间里。
呼叫声,突然,断掉了。
『 …………………………………………………………………………………………
………………………………………………………………………………………………
………………………………………………………………………………………………
………………………………………………………………………………………………
………………………………………………………………………………………………
………………………………………………………………………………………………』
随后,在电话与我之间,一阵可怕的沉默弥漫开来。
有什么东西拿起了话机。从这一刻起,呼吸也好,眨眼也好,我都忘记了。
我神经完全绷紧,绷得快要断掉。我额头上顿时喷出喊来。我只是愣怔怔地一直听着存在于电话另一头的沉默与空气的声音,听着自己胸腔之内疯狂乱跳的心脏的声音。
「…………………………」
微微颤抖的身体定格在将手机贴在耳边的状态,冷冰冰地僵住了。
我跟在我房间里拿起电话“某种东西”,中间隔着一个电话。
对方什么都不说,“那边”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我连呼吸声都生怕被“那边”听见,却感觉心跳的声音都传过去了。
「………………」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很僵硬。汗水流过我抽搐的面部皮肤,心脏扑通扑通地在胸口下面激烈跳动。
沉默。单纯的沉默持续着。
可怕的紧张感将我的胸口完全勒紧。胸部内侧感觉都要外翻出来。
存在于那边的东西,那边发生的事情,这些都让我怕得要死。即便如此,我还是下定了决心,除了将一直堵在脑袋里的那个字说出之外,我已别无他法。
「——————谁?」
这一刻,只闻噗滋一声,通话中断了。
沉默变成了嘟嘟的无机之声,不久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沉默。
「客人」
随后,司机跟我说话了。
「到了」
不知何时,出粗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车窗外是我熟悉的公寓,然而我从未觉得它的颜色有现在这般暗淡。它大门口点着昏暗浑浊的玄关灯,阴森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
我下了车,来到了公寓前面。
住宅区只有零星点点模糊的灯光,黑色天空下的这座两层楼的公寓被黑暗所吞噬,只有大门口的灯游离其外。
我抬头向二楼的我房间窗户看去,能看到窗帘和里头透出的荧光灯的灯光。那天我连关灯的余力都没有,房间现在维持着我逃离时的状态。
「………………」
我仔仔细细地注视着窗户的状况。
房间里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光没有闪动,窗帘上也没有透出影子。
……没有气息。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液,朝着公寓向前踏出一步。
在沉静的夜晚空中,我一边铿、铿、铿地发出大到烦人的脚步声,一边登上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
铿……当我发出最后的声响,登完楼梯之时,便看到饱经风雨冲刷的过道以及排成一排的四扇门在暗淡的玄关灯之下浮现在夜色之中。
我的房间是最里面那间。
我沿着过道往里走,往里走。
路过第一扇门……路过第二扇门……
接着,我又走过了最近的领居家门前……来到第四扇门,我的家门前。
四天前,我从我住的地方……从这扇门逃了出来。
就在刚才,“某种东西”接了我的电话,“某种东西”就在这扇门里。
我将手放进口袋,确认了一下放在里面的针线盒。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那个“布偶”装满了我的噩梦,我必须把它身上的绽缝缝好。
「………………」
屋门鸦雀无声,冰冰冷冷地拦在我面前。
我为了握住把手,轻轻地伸出手。
我颤抖的手指,握住了冰冷异常的把手。然后,我将颤抖抑制下去,向手中施加力量,转动把手。
喀嚓一声,门开了。
这一刻,我感觉我就像打开了一间封印在冬日中的房间,微微的寒气从打开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在屋子里,空气完全淤滞。一直照着屋内的荧光灯,在屋子里头死气沉沉地发着光,透过光线可以勉强看到玄关里头。
我拉开门。
在黑暗的厨房那边,屋子被白蒙蒙的光照了出来。
在房间里头,我看到了我的床。
然后,还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小熊布偶。
胸口绽了个大窟窿的,茶色的小熊布偶。
「…………赶上了……!」
光用眼睛就看得出来,布偶胸口的破洞在那之后变大了一些,但还为时不晚。
我慌慌张张地踩进了玄关。
立刻动手还赶得上。现在还来得及勉强把这个绽缝完全封起来。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我路过狭窄的厨房,冲进屋里。
这间屋子还是跟四天前的那时候一模一样。我靠近床,取出针线盒,将手伸向床边飘窗上的那个“布偶”————
————噗滋
当我正要抓起它的时候,手,停住了。
「………………」
有个微弱的“声音”。那是那天一切恐惧的开端……那个微弱的声音在我几乎就碰到布偶的时候,让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无法继续动弹,直到此刻我的身体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屋子里充斥着异样的寒气。
冷气仿佛在流动,接触我的皮肤。
我寒毛倒竖。凝滞的空气就像冰冷的玻璃。
在这样的空气中,我朝着手伸出去的方向,朝着眼前的“布偶”看了一眼。
那对不聚焦的人造眼睛没有生命力,冰冷坚硬,然而里头却像在蠕动一样,充满活物一般的光感,散发着阴森的意志。
看到“布偶的眼睛”,我注意到了。
其实一切都为时已晚。
屋内充满的,是非现实的淤滞光线。
那是荧光灯的光线,同时也是与“噩梦”之中极为相似的光线。
————噗滋
在淤塞的光线照亮的空气中,“声音”再度响起。
在眼前,布偶肚子上维系着裂缝的粗线,应声崩断。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就像是从内侧被撕扯开似的,布偶的绽缝开始一个个地绽开。粗线崩断,用线串在一起的布料被扯碎,塞满内侧的棉花就像活的一样搏动着。
然后,“某种东西”就像从布偶内侧掉出来一般,露了出来。
白色的东西从雪白的棉花里,汹涌不绝地爬出来。
那是煞白的————无数根手指。
手指,死肉之色的无数根手指从布偶的肚子里像虫子一样爬出来,恶心地蠢动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骇人的情景,我放声惨叫。接着,我伸出手被手指抓住,使不上力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我想要逃跑,在地上打滚,然后我用手撑住地面,抬头一看——————在敞开的衣柜里,煞白的手从衣服之间的缝隙下面长长地伸了过来……脖子被手指缠住的触感,冷冷冰冰…………
…………………………
…………………………………………
…………
†
早苗来到步美住的公寓的时候,是步美不告而别的第三天早上。
这两天里,步美不打电话过来,早苗打过去也打不通。
早苗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星期天的早上到了步美居住的公寓来看看情况。
早苗觉得,往公寓里打电话也没人接,人说不定不在这里,可是除了这个地方,早苗实在猜不出不美还能去别的地方。早苗登上铿铿作响的铁楼梯,沿着过道向里头走,来到了步美住的204号室门前,望着房间号码。
然后,她按下了门铃的按钮。
「……步美?」
她听到屋内响起门铃的声音,接着又敲了敲门,往里喊了一声,里面却没有反应。
「不在么……」
早苗灰心地叹了口气,明知毫无意义却还是握住了门柄,转动起来。门轻轻松松地打开了,这让早苗绷紧了脸。
「步、步美?」
早苗偷偷地向里头窥视。
屋里什么人也没有,从外面只能看出一大早却拉着窗帘,还开着荧光灯。
「……步美,你不在么?我进来咯?」
早苗一边呼喊,一边走进屋内。她路过厨房,看到了屋子,然后打开浴室。可是哪里都没有人影,空无一人。
「步美……」
早苗茫然地站在屋子正中间,呢喃起来。
怎么办?总之先报警么?
她用混乱的头脑思考着这种事情,目光突然发现有个奇怪的东西掉在床上。一开始,步美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什么。
「………………」
一只长着茶色毛的生物被非常粗暴,非常随意地扔在床上。
她起初怀疑那是动物,可是样子却不对。然后她轻轻地伸出手,将那个物体翻了过来。
那是一只撕得稀碎的“布偶”。
这只身上开着个大洞,里面的东西被完全掏空的小熊布偶,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