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气后，我大喊：



「好──来吧！坦纳托斯！」



──库鲁米闻声，摆出架式。



趁这个空档──我驱动自己的所有魔力，使出加快移动速度的魔法。



接著──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



用倍增的脚力惊险地闪躲过库鲁米施展的暗属性魔法。



被魔法掠过的斗篷一角无声无息地消失。



猛烈的风卷起，吹得我头发沙沙作响。



不过……可行！



只要有这样的移动速度，我就能够勉强躲开她的魔法！



在库鲁米使出下一道魔法之前，我从道具包中取出乙太，恢复魔力。然后对自己施加了魔法防御力、魔法攻击力、回避当场毙命的魔法。



……只要被这个人的魔法打中一丁点，我就有可能立刻丧命。



毕竟我跟她的知识、技术、魔力有著天壤之别。



尽管如此，现在这样应该就能避免「稍稍被魔法擦到就送命」的情况。



道具包里也还备著一些万能药。



只能闪躲魔法，乖乖地利用万能药恢复，再一边寻找机会了！



「──呜哦哦！」



「──唔唔！」



「──可恶！」



库鲁米反覆使出最强水准的攻击魔法。



我千钧一发地避开──伺机而动。



──这次我很清楚自己该如何赢。



以借用普纽玛之力的攻击魔法──对付她。



我会用的魔法中攻击力最佳的是普纽玛的魔法。



只能巧妙地趁她有破绽时──利用它正面迎击。



问题是──她不可能会那么轻易中招。



得想办法找出破绽。



「──只好把能做的全都试过一遍！」



我与库鲁米保持距离──手心中启动魔法阵。



接著──



「──我向裁定者恳求。



──请在我的手心，展现雷神之锤的制裁！」



我快速咏唱完咒语。



──我对库鲁米使出出道作品的电击魔法。



嗯！果然还是自己创作的魔法比较好用！



直到发动都毫无滞碍！



然而──



──啪！



──库鲁米右手轻轻一挥，攻向她的闪电便立时消退。



「──的制裁！」「──的制裁！」「──的制裁！」



我一面侧身绕到她旁边，一面使出连续攻击──但全都被那右手一挥，就简简单单地消失了



「原来如此……连续射击的速度不够快啊……呜哇！」



连连袭来的消灭魔法削去了我靴子的前端──我在手心又启动了新的魔法。



接著──



「那么──瞧瞧这招！」



手掌朝向她，吟咏咒语。



「──发射！」



──啪！



洪水从我的手掌射向库鲁米。



而且──并不是只有一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秒内将近十发。



不靠吟咏就能连续射出魔法。



──几个月前。



为了打倒蛇尾鸡领主而想出来的水属性连续射击魔法！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是个失败作品，没能写成魔导书，但这个连射效力现在应该能派上用场。



可是──就在水流快打中她之前。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库鲁米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道火墙。



水流冲撞在那道墙上──轰然巨响后便蒸发不见了。



「可恶！果然还是不行吗！」



水流一被挡下──库鲁米便隔著火墙，对我释出如一片黑雾的魔法。



这次我也用倍增的脚力蹬地闪躲。



可是──



「……咦！」



──脚竟然无法使力。



……糟了。



水属性魔法让我消耗了过度的魔力──没力了。



「──呜哇！」



雾包围住我的身体──体力大幅地被耗损。



然而……还不至于令我丧命。



太好了，看来这应该不是攻击魔法。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沉重苦闷的感受冷不防地控制我的心智。



「……这是……什么……」



负面思考接连涌出。



胸口像被铅块压住一样，愈压愈重。



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么毫无胜算的战役呢……



以魔王为对手，我根本不可能取胜啊……



……也许我是该放弃了。



我做这些，不都只是徒劳吗……



但是……



「……奇怪……」



在绝望感一波波袭来当中……残留在脑海角落的理性告诉我有哪里不对劲。



这样的感情波动……不自然。



恐怕刚才库鲁米施展的──是操纵情感的魔法。



操纵了我的心情，把绝望感强加在我身上。



既然这样──



「──收敛吧！」



这是跟奈姆相遇时，我创作出的异常状态回复魔法。



将其效果转变成「抑制绝望感」──对自己施法。



一转眼，压在我心头的沉重感瞬间烟消云散。



「……太好了！」



果然，我只是被魔法控制了精神状态！



心智恢复正常后──我从道具包中拿出万能药，一口气喝光。



体力与魔力全数恢复。



「……哦！」



就这样，我再度躲开库鲁米使出的即死魔法。



……至今为止，我比自己预料得还顽强力战。



其实，在战斗一开始的那瞬间，我的命早有可能会被立即夺走。



然而……目前我至少还能靠两只脚站稳在此处。



说不定，过去的采访生活让我稍微学到了点战斗的本事。



尽管如此……



「……糟了……」



我再次对自己使出加速魔法，一面擦去额间的汗水。



为了躲避攻击，我已付出全副精神，迟迟无法找出最重要的「破绽」。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都被轻巧地挡回，遭到对方攻击时，我更是别想找到机会，只能不停闪躲，以免被杀。



勉强说来……也许弱点就是发动的魔法力量之强大，使她得大动作配合。



发动魔法之后，为了在反作用力之下保持身体平衡，她的动作看起来会变得有些迟缓。库鲁米的身体娇小，体重应该也很轻……



因此……要是能够挨住她的一击，也许就能熬得反击的机会。



……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能彻底承受住那人的魔法一次……？



一般想来，只要被那样的魔法击中，立即就会死……



──我望了望这个祭坛的房间。



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提示……



就在这时，我察觉到掉落在附近的「某样东西」。



对了──用这个说不定可行！



……只能赌看看了！



──我与准备使出下一道魔法的库鲁米正面对峙。



然后──我笔直地冲向她。



长期战只会让情势不利于我！



在这绝无仅有的机会──我要赌上一切！



下一个瞬间──



──咻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随著惊人无比的轰隆声──暗属性魔法发射出来。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但指尖微微碰到。



「──唔！」



体力排山倒海般地被削减。



意识一时飘远，我差点当场倒下。



但──我急急忙忙地用万能药恢复。



好不容易重整态势，双脚使劲站稳。



──咻哦哦哦哦哦哦哦！



──咻啪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暗属性魔法反覆施展开。



我勉强闪躲，在被魔法稍微擦过时，我就用万能药让自己复原──同时冲向库鲁米。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然后──在她的眼前。



我──将最后一瓶万能药一饮而尽，对自己施加提高魔法防御力的魔法──飞扑到库鲁米跟前。



库鲁米发动攻击魔法。



好──



这个魔法──我要承受住！



库鲁米的手掌──释放出巨大的黑团。



然后，就在这黑团即将飞离她的手时。



我──把「手上拿的东西」在附近撒开。



「──？」



库鲁米惊讶地睁大眼睛。



撒出的东西──那恍若白沙的微粒一碰触到黑团──黑团的大小便萎缩了两圈。



而且──微粒也大量黏附在库鲁米的身上。



这瞬间──她身上笼罩的黑暗气场减弱到几乎看不见。



──那是触媒。



用来召唤坦纳托斯的「圣灰」。



会夺去大量魔力的触媒，我将它用于魔法和库鲁米身上。



──那道暗属性魔法的攻击。



从正面击中我的身体。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比的疼痛窜遍全身。



过度的冲击──让我的意识渐去渐远。



然而……没问题！



还不到丧命的程度！



暗属性魔法无声地平息。



接著──库鲁米因为魔法的反作用力，暂时无法动弹。



──就是现在！



我──在右手启动普纽玛的魔法阵。



射向库鲁米。



距离仅仅一梅多伦。



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遭受普纽玛攻击的话──库鲁米应该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这样就结束──」



大喊后──我开始吟咏古代语言的简短咒语。



然而──



「──一如我所料。」



霎时──



库鲁米在眨眼间──恢复行动。



接著──左手发动了当场致死的魔法。



就在我眼前启动的──即死魔法。



──我被看穿了！



承受攻势接著予以反击的策略早已被料中。



库鲁米冷冰冰的双眼──轻瞥过我的脸。



「再见了，亚吉罗‧肯特古鲁──」



──我听到一声女性凄厉的哀号，即死魔法发挥了功效。



然后──我的视野陡然一片漆黑。



不过──



「──库鲁米小姐。」



下一个瞬间──



我绕到库鲁米的背后。



手中──是普纽玛的魔法阵。



就在魔法启动的前一刻。



我将手抵住她的头──对她说：



「谢谢你──多亏你出了那道课题，我才有机会打倒你。」



我的左手浮现了某个魔法的魔法阵。



──回避魔法。



在《这本魔导书真厉害！》的作家新人奖颁奖典礼上。



我按照库鲁米所出的题目创作出这个魔法。



移动距离约几梅多伦。



然后，发动所需时间──仅仅几毫秒。



除了准备普纽玛之外──我在另一只手中发动了这个简单的魔法。



两种魔法同时发动。



这是中级以上的魔法师能使用的技巧，我虽是第一次挑战……但似乎进行得算顺利。



──吟唱古代语言的咒语。



然后──朝著转过身看我的库鲁米。



──我击出了普纽玛的攻击魔法。



──四周密布猛烈的闪光。



──可怕的破裂声响遮掩听觉。



魔力与体力都一口气被夺走的感觉。



无庸置疑──我启动了普纽玛的魔法。



这下……是我赢了。



当我如此确信的──下一刻。



「──很遗憾。」



耳边响起库鲁米的声音──光被她的手心吸收进去。



她站在原地，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普纽玛的魔法──则完全被抹消掉。



「你的临机应变能力的确很好，但毕竟还是依赖著普纽玛的力量。如此一来，我便无法认定你们建立了真正的信赖关系。」



「……咦……骗人……」



魔法──失效？



被库鲁米打消了……？



失去体力的我……当场瘫坐在地。



已经没有余下任何魔力，回复用的万能药也告罄。



……连站起来都办不到。



「──老师！请快点逃走！」



我听到露比那宛如悲鸣的呼唤。



「老师！老师！拜托！站起来！快逃！」



「这的确是一场有趣的对战。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会把触媒用上。」



语毕……库鲁米发动了「解除全部魔法效果」的魔法。



施加在自己身上。



──我眼睁睁地看著那黑色气场回到她身上，丧失的魔力也跟著复原。



「可是……亚吉罗‧肯特古鲁，你的资质不足以与普纽玛建立信赖关系，你不过是在利用其力量。」



然后──借用库鲁米身体的坦纳托斯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就表示，露比‧梅尔库里果然是人类当中的异类。」



……这句话让我怒火中烧，眼前一黑。



绝对无法原谅。



露比。



居然说我重要的伙伴是异类。



这句话偏偏就是最令人不可原谅的一句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改口。



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让他收回这句话。



但是……



我连表达怒火的力气都不剩。



更没有换张表情的体力。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库鲁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然后，一走到倒地不起的我的身旁，她说：



「再见了。」



──手心发动了即死魔法。



「──老师────────！」



我听到露比的尖叫声。



目光往她的方向一望──只见露比露出绝望的神情在大喊。



……唉。



既然都是最后一眼，我倒宁可见到露比的笑脸啊。



然后，魔法起了作用。



我的意识静静地戛然而止。



☆



──生命力从亚吉罗老师的身上消失。



亚吉罗老师倒在地面上，动也不动。



坦纳托斯低头看他。



那瞬间似乎停格了。



经过一阵可怕的空白。



──我心里的情感像枯萎的花一样死去。



──死了。



亚吉罗老师被坦纳托斯杀死了。



──身体没了力气。



──眼泪和声音都出不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体内的感觉在流失。



我回想起从相遇到今天所发生的种种。



第一次读到他的原稿那天。



在朱比特出版社的会议室中初见的那天。



然后是采访的每一天；在王都外围确认了彼此羁绊的事。



这些日子对我来说，都是宝物。



自我成为勇者，拯救了世界以来。



我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每天都很幸福。



甚至想过，只要这样的日子能继续过下去，其他一切我都不需要。



……然而。



眼前的景象是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想让大家都幸福。



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不管是担任勇者或者编辑时，我都是全力以赴。



我所等到的结果……竟是这样的未来？



最重要的人死在我的眼前，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尽头？



「好了。」



借用库鲁米身体的坦纳托斯回头望著这边。



「请你们就这样暂时等待终结的那一刻到来。距离时钟启动还有一天多一点。到时候一切就会结束。」



在我的勇者之旅中，曾经经历过好几次伙伴的死亡或者自己差点被杀的情况。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却不一样。



……结束吧。



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我没能拯救世界。



世界也夺走了我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继续活下去。



也不想守护世界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



甚至还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原来如此。



这就是我与世界的末日。



──就在这时候。



「──嗯？」



库鲁米──突然出声。



定睛一看……她纤细的脚踝──被亚吉罗老师的手抓住。



我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亚吉罗老师的身体稍微动了动。



然后……生命力一点一滴地复苏。



接著，他──



亚吉罗老师……静静地抬起头。



──露出得意的笑容。



「坦纳托斯……你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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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纳托斯……你大意了。」



──感觉到意识完全复苏。



体力与魔力也彻底回复的同时，我在握住库鲁米脚踝的掌心中，发动魔法阵。



然后──吟唱古代语言的咒语。



──倾注我所有的魔力与体力。



──强烈的闪光把四周照亮得无比耀眼。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普纽玛的攻击魔法在零距离之下流进库鲁米。



库鲁米的身体突发严重的痉挛，在魔法的光辉消失的同时……硬生生地当场倒下。



接著，不过一会儿……她的体内跑出一团光雾。



──坦纳托斯解除了对库鲁米的附身。



……看来，这次的胜负已然分晓。



「……老、老师……！」



大概是静止魔法解除了吧，露比等人朝我跑过来。



露比扶起我，将我紧紧抱住。



然后她──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露比抱著我的手臂用力使劲。



「我真的……好怕……以为亚吉罗老师已经死了……以为来不及了……」



「哦，抱歉，让你担心了……」



「太好了，你还活著……太好了……」



「嗯，算是赚到的……」



我先离开露比的怀抱，专注地凝视她的眼睛。



然后──把一直想说的话……



开口说出想告诉她的话。



「这样你明白了吗？露比──不再是孤单一人。」



──豆大的泪水从露比的眼眶滑落。



「我终于可以并肩站在露比的身旁。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立无援。」



「……是。」



露比开心地点头，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再次紧抱住我。



「好喜欢，最喜欢了。」



她在我的耳畔轻声说。



「可、可是……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蹲在库鲁米身旁查看的奈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



库洁也满脸疑惑地接著说：



「我、我也不懂……看起来，亚吉罗老师确实死了一次……」



「──是复苏魔法。」



回答的人……是库鲁米。



库洁让她回复过来。



她坐起身，因疼痛而蹙眉看著我。



「库、库鲁米小姐……你还好吗？」



「嗯，大致都恢复了。比较起来，运用普纽玛，体力被消耗到无以复加的你才是重伤吧……然而，真让人吃惊。没想到还有『在死亡的瞬间启动的复苏魔法』这一招。」



「……连这点都被你看透了。」



──正如她所说。



在进入魔王城前，我灵机一动想到的魔法。



──这不是采访。



──说不定会有人丧命。



为了多少减轻这份不安而凑巧想到……福至心灵的魔法。



将复苏魔法的发动条件设定为「施法对象的死亡」，并且利用高阶精灵让体力与魔力都一口气全部恢复。



其实，我对所有人都下了这个「死过一次也没事」的魔法。



……因为是这样的内容，我才不好跟大家做说明。



「吾人就想不到这样的点子。你真的很了不起……」



「……咦──可是──」



奈姆听著说明，偏头纳闷地问：



「你也对库鲁米小姐施加了这个魔法吧──？即使你可能并没有打算夺走她的命，但一个不小心，在你以为打倒她的瞬间，她说不定会因此复活啊──……？」



「是啊，我也考虑到这点……所以才把圣灰撒在库鲁米小姐身上。这么一来，在用魔法将它解除之前，圣灰会持续剥夺她的魔力。相反地，一旦对自己施展解除魔力效果的魔法，那么当圣灰的效果消失的同时，复苏魔法也会被解除……」



「原来如此……」



库鲁米微笑。



「亚吉罗……你真的很有趣……本身明明这么弱，体力也跟一般人相差无几……却能让我见识到这样的战斗……」



「──我也很意外。」



出声的人──是坦纳托斯。



所有人身子一僵，转头面向光雾。



「亚吉罗‧肯特古鲁，你很弱，却能靠勇气与智慧弥补，打倒魔王库鲁米‧塞菲利斯。也许像你这样的人类也应该被称为勇者。」



「所以呢……你怎么决定？」



我在露比的扶持下站起身，反问坦纳托斯：



「我确实打倒库鲁米小姐了，尽管如此──还是打算消灭人类吗……？」



「……我变更计画。」



稍微停顿之后，坦纳托斯如此回答。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