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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嗯,我也这么想。”



至少在日常对话里,说故作聪明比较好懂。



(译注:以上符合语法等描述均为日文的情况,中文里没有找到完全对等的词,见谅。)



“不管怎么说,樱井同学的说法容易联系到性别歧视,小心一点比较好。”



“又提到权利了?”



“非要说的话,是伦理的问题。如果不小心,会不必要地树敌。”



“不必要地树敌的,是你才对吧。”



“的确。”



我总是遵照自己的正义行动,也有这么做的意愿,但樱井一样有她的正义吧。这种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我却不小心疏忽了。



“我相当喜欢樱井同学,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我说道,当然心里早已知道她的回答。



“我很讨厌你,赶快出去吧。”



“嗯。我还会过来。”



“你别来。”



但,樱井肯定还会让我进屋。理由一定是她心里的某种前提,尽管我不清楚其中的内容。



在眼下的目标里,我加进了一项“和樱井成为朋友”。没有道理,也没有算计,只不过有了这样的心情。



3.坂口孝文



七月中旬,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我在操场角落的亭子里翻开书。



读书算是摆个样子。虽然凑巧想试试在外面读书,可出了宿舍发现阳光太强,被纸页反射后刺痛眼睛。不过就快到和人约好的时间,现在回宿舍又很麻烦,于是我把书翻开放着,朝操场望去。



远处是足球社、近处则是棒球社在练习。运动绝不是制道院的强项,偶有学生在个人竞技中打进全国大赛,但大规模的团队运动基本在淘汰赛的前几轮退场。眼前的棒球社成员们应该也不是太优秀的选手。尽管如此,望着他们发呆却足够有趣。哪怕是普普通通的防守练习,也能让人在心里感叹说“嗬,打得漂亮”,特别是打棒球时的声音让我喜欢。金属球棒的清脆击球声,手套抓住球时的锐响,还有定型的简短吆喝,全都带着令人愉快的节奏感,与蓝天相称。



看着看着,耳边传来平静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看书呀?”



转过头,便看到穿白运动服的中川老师站在那儿,头上戴着帽子。



我合上手里的书。



“本来是这个打算,结果太刺眼了。”



“嗯。对眼睛不好,还是算了吧。”



据说老师在学生时代是长跑选手,现在有时间也会绕操场外围跑步。这是习惯啦,一停下立刻就发胖,她这么解释。



中川老师从水瓶包里拿出矿泉水,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我对拧开瓶盖的老师轻声说:



“不久前,我和桥本老师谈过。”



中川老师喝了口水,伸出拇指蹭蹭嘴唇。



“嗯。然后呢?”



“就只是这样。”



完全谈不下去,所以我依然在毫无意义地反抗。



操场上,棒球社的防守练习还在继续。三垒手没接住打中手套的球,不知谁喊道“再来一球”。中川老师说:



“以前,我也是制道院的学生,不过入学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老师用漂亮的深绿色眼睛注视着我。仅仅十五年前。听说那时这所学校里绿色眼睛的学生远比现在少。



“那个时候,我还不如你更努力呢。”



“不是和茅森比较?”



“当然也不如她。但我觉得,自己更想做的果然是像你这样意气用事。”



“我的做法,很傻的。”



考试交白卷。我当然知道这种做法不对,只是不想让问题——我认为是问题的事情风化,于是在无关本质的地方态度任性。此外心里也有见不得光的打算,觉得最好靠这个给桥本老师添点麻烦。



中川老师翘起嘴角笑了。



“我并不是想改变世道,就是想那样傻傻地意气用事。只要能保持自己的价值观不被扭曲就好了。不过,各种方面都累了呀。被同学说这说那还过得去,但被老师——或者说整个体系拒绝,心情就相当绝望。”



“比如说,什么样的事呢?”



我的声音变得非常小,因为感觉这个问题相当不顾忌中川老师的心情。但同时又觉得,如果对这样的问题感到抵触,反而更像是嘲笑她。



“比如说,有的老师坚持不回答我的提问,光明正大当作没听到,简直好像看不见我在眼前一样。就算考试时争一口气拿到很好的分数,家长通知书上的五分评价也总是得三分。我不甘心,和父母商量让他们去找学校交涉过。当时的年级主任保证会认真调查。”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我还相信那话等着,结果后来听说他们看我父母安静下来,就当成问题解决了。”



我完全没法回答,想不出任何话来。心里不是觉得愤怒,也不是难过,只是没由来地感到恶心。



中川老师继续说:



“当时,桥本先生高我一学年。当时他基本和现在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温柔、正义感强烈又自以为是,在我眼里显得愚蠢。”



从年龄上来看,可以想到中川老师和桥本老师在制道院曾是学妹和学长的关系。但听她亲口讲起就读制道院时的事——当然还有和桥本老师的关系,这还是第一次。



“桥本先生很关照我。老实说,在某些方面上可以说因为他才得救。但另一方面,又对那种类似歪曲的善意感到哪里不对。肯定你也知道,那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但当时没有其他人站在我这边,只好说‘他很温柔’来劝服自己。你懂的吧?”



我犹豫该如何回答,最后好不容易小声说:



“感觉我懂,但说不定其实一点也不懂。”



中川老师露出微笑。



“如果是那个人,大概会断言说懂吧。但他懂的肯定还不如你懂的一半多,只会说些不恰当的安慰了事。”



或许没错。可是,有时不恰当的安慰也有意义。



中川老师垂下视线,朝我的膝盖扫过一眼。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正用力握住拳头。老师再次抬起眼神。



“个人来说,我想要支持你,希望你坚持那份意气,直到自己能接受为止。但如果这样的姿态让你局促,也希望你能毫不犹豫地放弃。十四岁的时间很珍贵,如果被并不期望的事情填满,就太浪费了。”



我点点头,没有其他话可以回答。



我再去跑一会儿。中川老师说着从长凳上起身。



一时间,我一动不动地坐在亭子里的长凳上。七月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睛。不久后,本来约好见面的人出现了。



茅森良子。靠她在面前打下的影子,睁眼时便没那么困难。



“久等了。刚才聊了些什么?”



“嗯?”



“和中川老师。”



“算是什么呢,我也说不好。”



“不想说倒没什么。”



她奇怪地歪过头,在我旁边坐下。



最近,每周星期天都会和茅森见面。这是为了收下快要用完的电池。但借此机会听茅森说起近况已经成为习惯,所以我已经听说她想让一名姓荻的学姐成为学生会会长。



“学生会选举会顺利吗?”



听到我发问,茅森皱起眉头。



“没有想象中顺利啊。要说服津村同学很难。”



“你说的津村,是青月的那个?”



“嗯。你知道他?”



知道一点。我答道。之前和他说过几次话。



“要拜托他发表声援演说吗?”



“不,是希望他能参加选举,分走紫云的选票。”



“这样啊。”



也是。你去参选然后输掉——这种话自然没法说服他。



她在膝盖上撑住下巴。



“本以为仔细调查能找到一两个说服他的机会呢。”



“比如帮他和喜欢的女生撮合关系?”



“或者拿她病弱的妹妹当人质。”



“他有病弱的妹妹?”



“不,是独生子。开玩笑的,你知道的吧。”



最近,感觉茅森身上的气氛变了。变得柔和,或者说变得能坦率表达心情。在她面前,我勉强掩饰嗓音的念头也渐渐淡化。



“让其他人做候选人不行吗?”



“那方面也在考虑。有谁能把紫云的票抢走两成左右吗?”



“不好说啊。要是紫云能出现两个候选人就很理想了。”



“但是那个宿舍死板得要命,比我的宿舍还过分吧?”



“黄苑呢?”



“感觉女生只有荻同学一个比较好。”



“那,白雨。”



“可行。从下面冒出来就像个革命家,根据人选能拿到一定选票。但这条路线说不定会和荻同学争夺选票,果然还是青月最好。”



“你说的荻同学像革命家吗?”



“倒不是,但女生要在这所学校当上学生会会长,竞选时无论如何都会变成那种感觉。”



“的确。”



保住红玉的票,同时抢走紫云的票。符合这一条件的只有青月。



茅森叹了口气,可爱的声音意外适合她。



“还没有在青月找到合适的第二、第三人选,保险起见姑且在考虑,但果然最理想的还是津村同学。”



“和津村同学的交涉完全没成果吗?”



“我这边也还没说服红玉舍,很难有具体的行动。也只是听说津村同学好像自豪于自己聪明的头脑,觉得只要在这方面刺激他总会有办法。”



嗯。我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高一学生中赌博游戏最强的津村浩太郎。我给他扔过几次零食包装。每次他都会给很多零食。



“那只要用游戏打赌就行了。和他说要是输了就去参选。”



“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不知道,但估计会。由我去提也可以。”



就算茅森,肯定也没打算老老实实说“我想让荻同学赢,所以请你去抢紫云的选票”,而是隐瞒真实目的,用真的希望津村同学成为学生会会长的态度去拜托他。



那么这件事由我去做更自然吧。装作想进青月舍,以此为由装作讨好那个宿舍的学长。



茅森似乎有点吃惊。



“可以拜托你吗?”



“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扔掉违反校规的零食包装,算是种共犯关系,应该不至于谈都没法谈。



“那,麻烦你了。帮了大忙。”



“要是没谈成就抱歉了。”



“那倒不是你的责任。如果他接受,接下去怎么办?”



要靠赌博游戏,当然必须在游戏里胜过津村同学。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拿手的游戏?”



特别是实力能产生很大影响的游戏。如果运气因素太大,恐怕很难吸引津村同学。



“其实,我不擅长动脑子的游戏。”



“哦?真意外。”



“经常看漏,结果一个劲后悔。”



的确,茅森或许不是小心谨慎的性格。无论对学习的适应性,还是日常生活中的聪慧,感觉都和游戏所需要的头脑不太一样。



“你呢?”



被她问到,我皱起眉头。



“我也不强,赢不了津村同学。”



当然,我知道一个很强的玩家。



绵贯条吾。但要说服他,可能比说服津村同学更难。



更准确说,我不想说服他。



*



不想做也没关系——我本想这么说。



这完全是出于我和茅森的缘故,没有任何理由把你牵扯进来。本想这么解释,但我好不容易把话咽下去。



我和绵贯有一部分价值观重合。当然不是全部,但对我来说重要的部分是一致的。



如果被绵贯单方面拜托一件事,我不想听没用的铺垫,只要他简单说一句“拜托了”就足够。所以,我也选择同样的方法。



“拜托啦,能不能为了我打败津村同学?”



绵贯在轮椅上无奈地苦笑。



“要看理由了。为什么你想支持茅森?”



这个问题我不太想回答,因为理由非常丢人。但面对绵贯,我想保持诚恳。



“因为不甘心。”我难为情地加快语速。“我讨厌桥本老师,无论如何都讨厌,但或许那个人才是正确的。在我独自一人烦恼不已时,那个人正在和其他人建立联系。”



所以,桥本老师还是这里的学生时就能向中川老师伸出手去。哪怕同一时期我也在制道院,说不定也只会旁观。



不是说桥本老师的伦理观正确或错误。哪怕他缺乏顾虑伤害到谁,其中也能找到有价值的一面,而我从那份价值上移开视线就不公平了吧。



“就是说,你只是想搭救一个绿色眼睛的不幸少女。为了自我满足。”



“我不想说茅森不幸。不过,的确是这么回事。”



绵贯抱起胳膊,一时间——以他来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陷入沉思。我静静等待他的回答。在他眼里,是怎样看待现在的我呢?想到这里,又有些害怕听到回答。



“如果你说喜欢上茅森,要想办法讨她欢心,我就立刻点头了。要是一切都能概括为朋友的恋爱那类范畴,我就不会犹豫,而是不遗余力地帮忙。不过,事情不是这样对吧。”



“不是的。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么概括。”



自尊。绵贯重复道。



我对茅森有好感。她的性格肯定算不上好吧,但也不坏。过去的经历足以让她扭曲不堪,但令人吃惊的是,她仍能直视前方,心怀太过远大的目标,并为其诚挚地付出努力。我尊敬这一姿态,纯粹觉得她的笑容可爱,看到她有困难就想出手帮忙。



但如果现在的我喜欢上茅森,那么契机便是她的眼泪,是向来坚强的她露出的那软弱的面。



我恋上茅森,不想以她的软弱为理由。我不想认同以同情为前提的恋慕之情。



“我可以接受,不过有条件。”



绵贯说道。



4.茅森良子



在制道院第一学期课程结束的前一天,我发起来这所学校后的第一次挑战。



敌人名叫原田祥子,高中三年级,是前学生会副会长,也是现在红玉舍的舍长。如今红玉舍的意见,说白了就是她的意见。



从第一学期开始,我就盯上了原田同学。努力准备能吸引她的诱饵,为撕烂她而磨利爪牙。拜望会的路线选择制是为了让荻同学成为学生会长,但说到底,让荻同学成为学生会长的计划还是为了击败原田同学。



起因发生在四月,晚饭时我听到这样的对话。



“为什么我们的宿舍名字里带有颜色呢?”



说出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樱井。樱井得到原田赏识,在食堂基本会坐在她旁边。至于我还有荻同学,座位则总是离原田同学很远。



为什么宿舍名字里带有颜色。



有几人说出自己的推测,但似乎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原田同学一言不发地听她们讨论,但终于不愉快地依次说出六种颜色。



“紫,青,红,黄,白,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心里立刻想到,但没有开口。感觉目前的时期应该继续蛰伏。



“是宿舍的颜色吧?”有人说道。



——不对。



我暗自摇头。如果是,那原田同学不会用这个顺序来说。



我盯着她看去。她不否定也不肯定,冷笑着说:



“我们宿舍叫红玉,这点让人不舒服啊。”



听到这话,我决定了与原田同学战斗的方式。







战场选择的是红玉舍的起居室。



起居室空间用于住宿生之间互相交流,名义上任何人都能用,但实际上用到的住宿生大概有一半。



房间里以一张茶几为中心,面对面摆着两张三人沙发,中间还有一张单人沙发。单人沙发是原田同学的位置,就算她不在,也没人会在上面坐下。



剩下的两张三人沙发上,人员多少有所流动。不同的日子会有不同面孔落座,但都是原田同学中意的人,约有十人。现任学生会副会长国木户爱的出席率很高,原田同学右手边是她的固定座位。比国木户同学更常露面的是高一的稻川同学,她便是下一期学生会选举中最有力的副会长候选人。



我看准她们——原田同学、国木户同学和稻川同学三人都在的机会,和荻同学一同走进起居室。畅谈声戛然而止,在场的七人一同朝我们看过来。



荻同学开口说:



“打扰了,可以占用一点时间吗?关于秋天的学生会选举,我有些事想商量。”



我站在荻同学身后。最理想的情况,是今晚一次都不需要我开口。



原田同学歪过头。



“是不是有点早?暑假之后也行吧。”



荻同学平静地说:



“所有宿舍都这么想,所以现在行动能让局面更加有利。”



“是吗?我倒觉得局面已经对我们够有利了。”



“但是到了九月再准备,能赢过紫云吗?”



“紫云?”



原田同学皱起眉头。



荻同学解释的顺序和计划中不一样。我小声清清嗓子,提醒她修正了轨道。



“我们宿舍打算让稻川同学参选吗?”



听到荻同学的问题,原田同学轻轻微笑,没有正面回答。



“还没有决定呢,也要看稻川本人的想法。”



意识到她的视线,稻川同学像面试一样郑重回答:



“通过给学姐们帮忙,我对学生会的活动感到骄傲。如果能得到各位支持,请让我也务必参选副会长。”



原田同学一脸满足地点头,重新转向荻同学。



“那么让稻川去不是挺好吗?她从初中开始就给我还有国木户帮忙,也习惯学生会的工作了吧。”



“那么,按红玉舍的考虑,就是让稻川同学参选学生会副会长对吧?”



“算不上红玉舍的考虑,但如果她来做副会长,我也能安心毕业。”



对话一如期待,但总觉得不踏实。为了脚下站得更稳,我无可奈何地开口。



“为什么,是副会长?”



所有人一同严厉地看了过来。果然,我还没有被这个宿舍所接受,但唯独这次反而方便。因为我的话基本会遭到反驳。为了吸引枪口,我露出笑容刺激他们的自尊心。



“我成为这个宿舍的一员时日尚浅,但也知道学姐们都很了不起。各位应该不比紫云差,但不可思议的是红玉里出的都是副会长吧?女生成为学生会会长,是那么困难的事吗?”



首先有反应的,是现任副会长国木户同学。



“倒不是做不成会长才妥协,比起晨会时站在麦克风前,我更适合事务类工作。只不过喜欢做副会长罢了。”



“是的。我也觉得做喜欢的事就好——”



我始终盯着稻川同学。



尽管遗憾,但我的眼神似乎能引人烦躁。平时像蒲公英一样谦虚开朗的稻川同学闹情绪似地朝我瞪来。



“我憧憬的是原田同学还有国木户同学,所以并不想做学生会会长。副会长才是目标。”



听到这就足够了。明白了,我说着低下头。



原田同学有些不满地说:



“所以呢?荻想说的就这些?”



荻同学摇摇头,然后径直注视原田同学。



“不。接下来才是正题。我也想参加学生会选举。”



原田同学的眼睛倏地眯起,给人的印象变得相当帅气。但开口的是国木户同学。



“你打算在红玉内部抢选票?”



在她身旁,稻川同学为难地微笑,只是那副笑容充满自信,相信学姐们会保护自己。



国木户同学也好,稻川同学也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现在在场就行。我对阵的只是原田同学。荻同学也朝着她说:



“当然不是。我的目标,是学生会会长。”



以前,提到宿舍的话题时,原田同学说过。



——紫,青,红,黄,白,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答案是冠位十二阶。六种颜色,再分别区分浓淡,共十二种。宿舍的颜色分别对应冠位十二阶中用到的六种颜色。原田同学是按官位高低排列颜色的位置。



(译注:冠位十二阶,是日本飞鸟时代确立的一个官位制度,由圣德太子于603年确立。其中以德、仁、礼、信、义、智各分大小,组成十二级官衔;并以紫、青、红、黄、白、黑六种颜色各分浓重的冠帽来区分官位的高低。)



——我们宿舍叫红玉,这点让人不舒服啊。



那个时候,原田同学这么说过。男生宿舍里最高级别的是紫云,女生则是红玉。但如果宿舍的名字来源于冠位十二阶,那么女生宿舍中顶级的红玉岂止比不上紫云,甚至比青月——次一级的男生宿舍位置更低。



视宿舍颜色为问题的,就我所知只有原田同学。估计大半学生完全没留意颜色代表的含义。



所以,我提出了一项假说。原田祥子会咬上的诱饵,就是这种不舒服的心情吧。



以这一视角来观察原田同学,就会很清楚。她对制道院还留有男性占优势的氛围感到厌烦。既然这样,就容易看透,要吸引她,只要制定打败男生宿舍的计划。所以,我决定让荻同学参选学生会会长。



当然,原田同学不会轻易点头。



“要是我们独占会长和副会长,会被紫云排斥吧。”



荻同学回答:



“只不过报名参选,剩下的都交给这所学校的学生决定。”



“这样是不行的。”



原田同学在笑。非要说的话显得兴致勃勃。



“只要我还是红玉舍的舍长,就不打算送出会败选的住宿生。至今为止,我们和紫云相处得相对融洽。”



令人高兴的是她不再选择措辞。如今,原田同学毫无疑问是红玉舍的支配者。支配者有支配者的工作。



她看不起人似地说:



“你有赢的自信吗?”



荻同学则微微低头,严肃地回答:



“有。只要能得到各位学姐的帮助。”



茅森,荻同学叫起我的名字。



我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走近茶几。



站到原田同学身旁,我微笑着递出资料。



——三年后,会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



红玉舍里的地位高低没多大价值,但在这所学校,能得到的东西我一件也不打算放过。







在制道院,有必须参加的夏季补习,所以就算名义上到了暑假,还是没法离开学校。再加上其他委员会活动之类影响,学生们能回家的时间只有两三周。



比如说拜望会的运营委员会,也是暑假里的活动之一。通常,这一活动不会很忙,基本上每年都按“和去年一样”来办,特别是初中部的运营委员在活动当天不需要在指定的路段站岗,很是轻松。



但今年有个很大的议题,便是准备新路线与选择制。这一方案还没有正式得到制道院认可,但进度在切实推进,因此也多了些工作。比如给当天的人员分配岗位,准备新地图,增设注意事项等等。特别是做志愿者的大人越多越好,于是在给监护人们提供的资料上下了很大功夫。



结束委员会的工作,在回宿舍的路上我遇到了坂口。见他走在前面,我上前打了招呼。



他似乎有点不痛快,问道:



“顺利不?”



我回答说,还算顺利。



最近我喜欢和坂口聊天,因为可以不在乎各种前提,轻松地畅所欲言。



“和红玉舍舍长的交涉有很大进展,感觉上不错。”



“看来能得到公认啊。”



“不到秋天还不知道,但只要计划顺利进行,应该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荻同学在低年级学生间人气很高,真是个可喜的误算。



和其他后续募集到的高中部人员一起,荻同学也加入了运营委员会。我意外地发现她很会照顾人,深受初中部学生们喜爱。我没有在委员会中出头,表面上由桥本老师以及荻同学为中心推进路线选择制,所以她被看成是实质上的学生负责人。



我朝前走着,视线一角发现坂口朝这边瞄了一眼。



“分组之后,班上的气氛会让人不太舒服的。”



闻此,我点头同意。在拜望会上,到允许弃权的住宿设施之前,要分成四五人的小组一起走。



“那件事,也没问题。”



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学时起就反复经历类似的事。不知为什么,班上分组时会突出眼睛颜色的差别。年幼时单纯被拒绝的情况比较多,长大一点之后,开始被人莫名友好地邀请到一组去,态度上明显在炫耀自己正确的行为。对后者不得不回以笑容,让我疲于应对。



进入制道院后,再怎么说也不会遇到那么露骨的对待,不如说我被讨厌的主要理由——当然是指刚转学来就进入红玉舍的事——变了,被人皱眉头也容易接受。虽然不觉得宿舍的事是我不好,但那的确是自己的选择带来的结果。



话虽如此,拜望会上的分组果然具有不同意义,因为原本活动的由来就是黑色眼睛侵略绿色眼睛的历史。至今为止,运营时都尽量避免这一历史进入人们视线,但今年的路线选择制会更加凸显这个问题。



最令人担心的,是会有学生留下不愉快的回忆。拜望会的路线选择制是为了让荻同学获得绿色眼睛学生的支持,但如果出现负面影响,局势就会逆转。



这一担忧已经和原田同学说过。



“女生这边,我们宿舍应该会帮忙平衡一下。”



作为伙伴,原田同学值得信任,她应该能顺利营造“拜望会上和绿色眼睛愉快相处”的气氛。但红玉的影响力偏重于女生,没法把握男生的情况。



坂口莫名皱着眉头说:



“如果只限白雨的初中部学生,我或许能帮上忙。”



我感到意外,忍不住笑了。



“本以为你算是在班上不合群的学生呢。”



“我的朋友不多,但能找到愿意帮忙的人。”



“哦。”



坂口身上有些看不透的地方。在教室里,也隐约能感觉到对他的正面评价。是不是一年级前半年他位居首席时得到的地位呢?



我转换思路问:



“津村同学的事怎么样?”



“见过面了。我说白雨的初中部会帮忙,问他愿不愿意参选。他提不起劲,但接受了赌博游戏的挑战。”



“已经试过了?”



“我是试过了,三战三败,被赢走了两盒巧克力和一盒饼干,还说下次给他带更强的对手。要是绵贯就能赢。”



原来如此。看来进展顺利。



但坂口脸上浮现阴云。



“绵贯君会帮忙吗?”



“不知道,他给出了条件。”



“什么条件?”



“取消拜望会的路线选择制。”



“为什么?”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事情已经到了没法回头的地步。更何况就算那样能让津村同学参选,荻同学也会失去优势。



坂口不愉快地说:



“他有他的想法吧。”



在我看来,他和绵贯的关系相当不可思议。



两人似乎互相信赖,互相中意,但,两人都不会涉足对方最根本的部分。以前,从绵贯那里打听坂口的事时也是这样。



“我再考虑考虑。”



坂口说道。



5.坂口孝文



到了八月,我迎来短暂的暑假。



我回家待了两周左右。先是因为成绩被训了几句,然后有五天全家一起去澳大利亚旅行。那次旅行中父亲迟了两天才来汇合,他总是那么忙。之后就是写作业,义务性去看望住进养老院的祖母,还有与小学时的朋友见面。



那天晚上,我在网上的报道中看到茅森良子的名字。上面转载了地方报纸的报道,主旨是拜望会,但近一半内容都是茅森的身世。读过报道我才知道,她是早逝女演员月岛渚的女儿。



她的报道因为两个理由成了话题。



第一个是拜望会的历史背景与眼睛颜色不同带来的摩擦。人们对制道院至今搁置问题持谴责态度。



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第二个理由——月岛渚的女儿被清寺时生养大。去年秋天清寺时生去世后,世间再次出现追捧他的热潮,所以时机凑巧吧。特别是清寺和月岛渚的关系被人深究,浮想联翩。甚至有小道消息说,茅森的亲生父亲会不会是清寺。



这份报道见报时,拜望会的路线选择制已经正式被制道院认可。我也姑且试着拜托过父母去做志愿者,但不出所料被拒绝了。父亲工作很忙,对学校活动也没兴趣;母亲虽是家庭主妇,但还有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妹妹们在,不愿意丢下家不管。



不管怎样,绵贯提出的条件——取消路线选择制已经不可能实现。话虽如此,考虑到茅森的计划,这本来就不可行,想再多也没用。



八月末,我回到制道院。



悠闲地整理着图书馆的书本,转眼到了九月。茅森依然忙于四处奔波,而我则独自原地踏步。



然后,尽管规则多少有所变化,拜望会仍带着眼睛颜色产生的隔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