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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末日的(1 / 2)



在房间里休息片刻后,大厨薙野打内线通知我,晚餐时间到了。



打开食堂门的刹那,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餐桌上散乱不堪,好像被狂风扫过一般。我摆回去的桌巾,像个筋疲力竭的幽灵般横躺在地。应该排成一列的烛台,不但没了蜡烛,遗被推到墙角翻倒。桌巾被掀掉的地方,用粉笔画着文字和图形,那些文字却出乎意料地整齐,与整个餐厅的混乱形成矛盾的印象。餐桌上散落着先前看到的终端器材,而先前看到的皮箱也仍然开着大口放在一边。



榎野坐在一片混乱的房间中央,他的椅子不知为何朝着窗口,榎野兀自凝视着窗外的雨。



「榎野。」



「哦,克里斯。」榎野听到我的声音回头,「还没到预定的时间。」



「不是,已经到晚餐的时间了。」



「是吗?」



「怎么弄得这么乱?……」



我问道,但榎野没作声。



「朝木老板和薙野叔看到会生气的。」



「无所谓。」



「怎么……真是说不听呀。」



我开始整理榎野丢在桌上的东西。我喜欢收拾,那种把混沌化解开来的感觉,与「推理」的乐趣有些相似。把一切整齐排出来、一一说明,细细收好,完整收尾……



「榎野,来帮我。」



「……好吧。」



榎野乖巧地也开始整理身边的东西,相当地顺从。



此时,薙野端着盘子走进食堂。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薙野一见到食堂就大嚷起来。



「哦,呃,没事。」我慌张地说。「我马上整理。」



「你们想把我的食堂拆了吗!」



「那个……是这样的。」



「没整理好别想吃饭!」



「是!」



我赶紧继续整理。



「对客人太没礼貌了吧。这算是本镇的习惯吗?」榎野说。还好薙野似乎没有听见。我叫榎野闭嘴,好不容易才勉强收拾好。



没多久,桌上摆出四人份的料理,应该是检阅局三人和我的份吧。但大盘装的野菜通心面堆成了一座小山,令人怀疑是不是把人数搞错了。



时间正好是晚间六点。



我拿着盘子,特意坐到离榎野较远的位置。因为若是我坐在他身边,让检阅官们看到我找他说话,也许不太好。榎野似乎一点也没在意,默默地吃着通心面。



隔了一会儿,出外搜查的两名检阅官都回来了。



「无头尸体真不错。」



墨镜检阅官咧着嘴笑着走进食堂,双脚彷佛跳着舞步般走到榎野身边。那个高龄检阅官紧抿着嘴紧跟在后,他们的黑西装阴沉至极,颇有令观者心情消沉的效果。他们手上拿着小型液晶终端机器,好像用它来保存搜查情报。回想起来,榎野的皮箱里也有个同样的机器。



「一转过街角,我就听到摇滚乐了。不过,只在我脑袋里罢了。」



「闭嘴,汐间。不要老是只会说废话。」白发男不耐烦地斥声道。「你这小伙子,分不清场合吗?面前坐的是榎野大人啊。」



「对不起嘛。嘿嘿。」



他毫无顾忌地把餐桌椅子拉开,坐在榎野面前。总之,这个墨镜男叫作汐间,另一位白发男应该是叫真住。两人对榎野的态度冷热有别,对榎野的礼节也有差距。



「榎野大人,我们回来了。」



真住深深低头鞠躬说。



「这什么玩意儿?」汐间把墨镜轻推到头顶上,看着眼前的通心面。「这东西看起来真难吃……榎野大人,我劝你最好别吃。上面也有规定,叫我们别吃没经过检查的食物。」



「要验毒的话,我先做了。」榎野嘴里衔着叉子说。



「这不是榎野大人该做的事。」白发男规劝道。



「算了,就算不好吃,也不像有毒。吃吧。」



「没那么多时间,现在是报告的时间。」



「一边吃一边报告不是挺好?真住兄。」



「哼……」



「不吃吗?」



「我们不在榎野大人面前吃。」



真住推开眼前的盘子。



「那,要开始报告了吗?」



汐间单手操作终端机说道。



「移到房间去说明比较好吧?」



「不用,」榎野说,「就开始吧。」



「了解。」汐间把手边终端机的耳机塞进耳朵,「哦,对了,有件事我有点介意。那个小小外国人是谁?」



他伸伸下巴,指向我。



我愣在现场,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吃我的通心面。



「他是住在这里的旅客。」



真住说:「要不要请他出去?」



「太浪费时间了。」榎野不假思索地说。



「但是会不会造成职务上的阻碍……」



真住提出异议,但汐间表现出赞同的态度。



「算了,他看起来好像听不懂日语。而且根据检阅局的调查,这次的事件并没有外国人参与。」



「镇民们传说的金发少年,就是指他吗?」真住恍然大悟道。



「他是几天前才来到镇上的外人,应该跟几年前就开始的事件不相关。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不能出现『情报外泄』这种字眼。对吧?」



看来我安全过关了,我在心里吐了一口气,然后勉力做出听不懂、没表情的样子。



「反正阻碍调查的东西,只要铲除就行了。」



最后汐间补上的这句话,令我心中抖了一下。



检阅官果然不是好惹的…



「榎野大人,真的可以在这里进行吗?」



「当然。」



「那么,首先,我们先说明杀人案的部分。」汐间说着露出讪笑。「检阅局掌握的杀人案只有七件,实际上数量要大得多。已确定的只是寥寥可数。所有死者都是断头的状态被发现,分为只发现躯体的案例和只发现头颅的案例。死因皆不明。七件中有五件的被害者为男性,两件是女性,年龄老少都有,没有共通点。」



「有共通点,他们都是大人。」榎野插入说。「未成年人不会成为被害者。」



「唔……您说得没错,真是一针见血。说起来,全体都被断头这一点,也可以算是特征吧,哦,还有,据说他们都是鬼魂的目击者。被杀的几天前,很多被害者都目击鬼魂而引起纷扰。关于这个鬼魂的真实面貌,目前还没掌握。不过,可能是凶手的恶作剧吧。」



「关于鬼魂的部分,我等一下再补充。」真住说道。



「明白。那么我们继续。检阅局方面只确认了一具尸体。大约在四个多月前,有位镇民向警察报案,检阅官佯装成警官前去收回尸体。附带说明,虽然说是尸体,但回收的只有头部。原本被发现时就只剩头颅了。这个可怜的男子,今年二十五岁,在一家穷困的小工厂做小零件。他的头被锐利的刃器切断,躯体部分行踪不明。死因不明。后脑有被敲击的痕迹,是致命伤的可能性很高。杀人现场不明。发现地点在河边沙地。据推测是从河川上游流下来的。上游有森林,被害者名字叫……钏枝。」



「跟红印有没有关系?」



「没有。其他已掌握的六件中,只有一件的家屋被漆上红印。红印与杀人案之间并没有明显的连结。」



「对于钏枝这个男子,还有没有其他讯息?」



「有个跟钏枝有关的人,遭遇到奇妙的体验。」汐间操作着终端机。「这个被害的男子钏枝,曾经跟自称自警队成员之一,以及工厂的同事说过话……」



汐间开始说明钏枝的背景。



有个女子双眼受伤,被人在森林边发现。那个女子与钏枝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据说,钏枝把那女子在森林里体验的经过,当作一个奇闻说给自警队员和同事听。



女子在森林中发现无头的尸体。那个尸体藏在森林的小屋里,后来小屋在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尸体留着。接着有个全身黑衣打扮的怪人出现,伤了女子的双眼。女子逃出时,据说走到森林的尽头,碰到了墙壁。



失去双眼的女子音讯杳然。如果钏枝所说的话确实的话,她应该已经死在森林里。而钏枝本人恐怕也在森林里遇害,只剩头部流到下游。



我顿时想起悠里说的故事。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醒来后在一个小屋里与「侦探」交谈的故事。失去眼睛的女子最后看到的小屋,与少年遇到「侦探」时的小屋是同一个地方吗?



女子在森林尽头触摸到的墙,究竟是什么?包围森林的墙,有这种东西吗?假设真有这种墙,它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脑海中再次浮现因传染病而隔离的思考。如果整个镇即是隔离政策下所建立,那么一切谜团便都说得通了。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自警队队长被杀害案。也好啦,拜这件案子所赐,我们的调查行动终于可以公开了。在这整个案子中,这是唯一被目击到杀人现场的事件。目击者人数众多,但几乎全是自警队队员。自警队全体都有嫌疑。」



会谈转到湖上的事件,我有些紧张。因为我也是杀人案的目击者之一,搞不好矛头还会转向我这里来。



然而,他们的对谈完全没提到我。说不定自警队的神目先生,并没有向他们提起我。



「凶手在湖上消失踪影,他留下的东西只有船一艘、无头尸体一具,还有被认为是凶器的斧头。但是,并没有任何凶手可能的指纹。换句话说,我们应该可以将他视为『卡捷得』的携带者吧。」



在杀人现场的证据方面,几乎所有人都不了解采指纹这件事。不但知道这点,还能事先防范,表示他至少具备「推理」的知识。这次事件是「卡捷得」拥有者所为的推测,应该没有错。



「船上的血痕、斧头的血痕,都和被害者的血型一致。」



「其他留在现场的物品呢?」



「只有对讲机。从周波数的设定,可以确定是自称自警队队长黑江的用品。其他没有发现特别的物品。也许打捞湖底还会有所发现,但恐怕是不可能。」



「那么凶手从湖上溜到哪里去了呢?」真住问道。



「不清楚。」汐间把餐桌一角的卫星照相板拿到手边,「湖在这个位置。」



汐间手指的地方,有个呈新月形的湖。从卫星照片看,也可很确定凹陷的那一侧是山崖,向外凸出那侧是湖岸。以俯瞰方式看得更明显。我们最初目击到「侦探」的船,正好浮在新月的中央附近。后来,它载着无头的尸体,漂流到月的上端岸边停靠。



「岸边部署了自警队员,虽然浓雾中能见度极低,但有数名目击者确实亲眼看到湖上的杀人过程。」



「天色那么黑,也能目击吗?」榎野问。



「湖上用灯照射出朦胧的光,可能是用手电筒,或是油灯……」



「有被发现吗?」



「没有。」



「那天晚上黑江的行动如何?」真住代替榎野询问。



「他好像与自警队队员分别行动,但有几次都以对讲机和队员连系。」



「因此……这里有个重点,」真住说,「尸体真的是黑江本人吗?」



「无法断定,但是对讲机是他的。」



「指纹呢?血型?」



「无法验证。」



「为什么?」



「首先,黑江的血型本来就不明。而关于指纹方面,虽然可以从黑江的房间取得,但未必是他的指纹。」



「没有人可以判断黑江的身体特征吗?」



「有一位神目,是自警队副队长,他坚称尸体是黑江的。但问他有什么根据,他也答不上来。」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真住嘟囔似的说,「就算跟这次有关的『卡捷得』是『断头』——船上的无头尸体也并不是黑江。」



当然,我并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但是,这事件真的那么像「推理」吗?



无头尸体的掉包——假设真是如此,那我们看到的尸体究竟是谁的?而黑江队长又到哪里去了呢?



「把黑江定为凶手,应该没有错吧?」真住道。



黑江队长是凶手?



我差点这么叫出来,但还是假装听不懂。



「湖上的消失也与自警队关系密切,如果黑江是凶手的话,自警队的行动也就稀松平常了。」



「你是说,自警队也是共犯?」



「不,并不是全体都有参与。」



「你们的推测部分到此为止。」榎野托着腮,状似无聊地说。「报告事实的部分就好。」



「对不起,榎野大人。」



「继续往下说。这对我们而言,是最重要的部分……被害者们的周围,都没有发现『卡捷得』的迹象。证据、传言,当然还有『卡捷得』本身,什么都没找到。此外,在被害者们的过往生活史中,书本或『卡捷得』都未有扮演过重要角色的痕迹,也未找到与『推理』的关联性。」汐间把终端机放下,摘掉耳机,「关键的那个『卡捷得』,依然在凶手手上——我的报告完毕。」



「接下来是我的报告。」真住转向榎野说。



「首先是关于几次在森林附近被目击的鬼魂。」



「总不会真的是鬼吧?」



汐间结束自己的报告,口气悠哉地说。



「但是,目击者很多。镇民们很多都相信鬼魂的存在,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鬼就是引发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被目击的鬼魂是女性,苍白。而且目击到鬼魂的人,据说都会被杀。这部分与杀人凶手的关系,好像比红印更为密切。发生湖上惨案的那天,也有镇民目睹到女鬼,还造成了一场骚动。自警队还利用它尝试与『侦探』接触。」



「遭到报复了吧。」汐间吃着通心面说。



「但是,鬼魂不可能直接杀人,据说它出现在森林边,引诱人进入……从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测,鬼和杀人犯是不同的人,它主要负责引诱,我们应该思索共犯假扮鬼魂的可能性。只不过突然在眼前消失的手法,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会不会利用了『推理』中的诡计……」



「我看果然是鬼吧。」汐间拍着手乐在其中地说。



「你太吵了吧,可不可以闭嘴一下?」真住责备道。



「请继续。」



「是,真抱歉。」真住遵从榎野的话,「接下来是红印部分。据我们所掌握到的,被漆红印的人家有六十五间。由于这个数字在可调查范围,或许实际上更多也说不定。被标记之后,照常生活的家庭有四十八家,其中两家全部重建,其他只简单清理或改建。由于油漆很难去除,因此,大多的案例都是把门重漆一次。另外也换掉壁纸,加强安全警卫,以防有人再度进入。大致就是这样,居民们都没有特别奇怪的举动。」



「最后也没有东西被偷吧?」汐间问。



「关于这点,我很仔细地问过了。」真住此时才第一次操作手上的终端机。「那些受害者都强调,绝对没有遭窃。侦问是我的拿手项目,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骗我。还有人对天发誓,并没有推托、忸怩的情状。」



「据我这边询问的结果,不能确定有东西被窃。」汐间把墨镜推到头上说。



没有遭窃……



但榎野明明说,有东西被偷了呀。



「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我们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真住面有难色道。



「欸,有道理。像是家里人会疏忽的小发夹啦、零钱啦、雨水槽的扣锁等等,凶手说不定就是窃取蒐集这些东西的变态混蛋。不过这种凶手还真是耐人寻味啊,而且他居然能在没人目击下一再侵入家宅。不对,目击者可能全都被——」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沉默。



真住开口了,彷佛不想被雨声淹没。



「其次,被漆上红印的家宅有个共同点——就像我们事前确认那样,几乎都是建于七〇年代到八〇年代、有点年份的老宅。有印记的屋子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平房,被漆上印记的房间,在各家都只有一间。墙壁几乎都是白色,因此,红漆显得特别醒目。有印记家宅的家庭成员没有明显的特征,嫌犯也没有专找容易下手的房子——像是把目标集中在老人独居屋——的倾向。」



地图上,红点密集的地方,也许纯粹是按地区划分出住宅区开发的年代。这一点相当重要,有红印的屋子只限于老屋。



「其次是关于我们亲爱的嫌犯——『侦探』。」真住刻意加了一句开场白,「镇民认为『侦探』自古就存在于这个镇里,但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侦探』这个怪客存在的谣言,几乎与红印同一时期出现。用黑色的披风隐藏全身,脸上还挂着黑色的面具。最初大家都把它当作都市传说,才逐渐传开的。」



「留下红印的黑色怪客……的确很像都市传说。」



「传说渐渐升级,不久『侦探』成了这个镇不可缺少的存在。相信『侦探』是妖物之一的愚民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人知道『侦探』留下红印的目的,和『侦探』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侦探』逐渐成为这个镇的统治性偶像,但『侦探』本身并没有利用这个优势。镇上的人也没有特别崇拜的倾向,只是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利用他的名字而已。」



「但是,他与我们所知的『侦探』大不相同。」



「反正是个冒牌货。根本没有什么『卡捷得』叫作『侦探』,若是『名侦探』倒还听说过。」



「管他的,总之这个镇的『侦探』,就是个连续杀人狂的疯子。」



「最近自警队相当注意『侦探』的动向。尤其是队长黑江,为了追捕『侦探』使出了不少手段。湖上的杀人案,本来也是黑江为了追踪『侦探』才发生的。但是,这里不得不萌生出小小的疑问。黑江真的在追捕『侦探』吗?追捕『侦探』是这个镇上没人想得到的行为,因为镇民或多或少都受到『侦探』的恐怖影响。」



真住避开了接下来的话,但可以猜测他想说什么。



黑江队长如果是「侦探」的话,他在森林里追缉、「侦探」在湖上的消失都变成黑江队长自导自演了,连船上的尸体都有可能找了别人当替身。这的确是吻合「断头」的诡计。而且,对「推理」和杀人案一无所知的镇民而言,替身尸体这种事,他们肯定想破头也不明白。



难道「侦探」的真实身分就是黑江队长吗?



「最后——」真住把终端机放好。「我按榎野大人的指示,前往调查小镇的废弃物处理系统。基本上,位于河边的废弃物处理场会在每周三出车回收可燃垃圾,每月第二个周四回收不可燃垃圾,然后运到特定的收集场。废弃物处理场规模小,但也兼做火力发电。我向职员询问的结果,他们过去从来没有回收过书本或『卡捷得』。」



榎野听完报告点点头。



「报告完毕。」真住完成报告,吐了一口气。



「这次的『卡捷得』真的只有『断头』而已吗?会不会也偷藏着『消失』或『偷窃』呢?」



「不管还有没有其他『卡捷得』,既然这个人了解『推理』,就有可能从事开创性的犯罪。」



「话说得没错。反正他杀了这么多人,应该相当熟练了吧。恐怕他也是我负责的这么多案子里,杀人最多的一个。」



「在杀人的过程中,他一定又了解更多残酷的事吧。」



真住露出长者的态度静静说道。



「不过,谁杀了几个人,或是被杀都无所谓,我们反正只是要找出『卡捷得』把它删除掉而已。」



墨镜搜查官把吃完的盘子往前一推,从西装内侧取出手帕抹抹嘴。



「榎野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稍微休息一下。」



「您也累了吧。请好好休息,为明天做好准备。」



「嗯,那今天的工作算结束了吧。」汐间问,「我们回房间休息去吧。」



「容我再问一句,明天会逮捕凶手吗?」真住问道。



榎野静静地摇摇头。



「希望如此,」真住站起身说,「榎野大人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第一要务。」



检阅官们解散,榎野在两人的簇拥下走出食堂。我还是不能开口叫他,依然小口小口地吃着通心面。墨镜男走过我身边时,讪笑地说:「哈罗!very cute(非常可爱)。」我感觉被戏弄,决定绝对不看他一眼,但不知他墨镜底下的视线是什么样……



我吃完了通心面,把检阅官们放置的盘子收拾好,一起拿到厨房去。薙野叔嘴里衔着卷烟正在休息。见我进去,立刻熄了火开始洗碗。



「那些家伙说些什么呢?」薙野叔问。



「说了『侦探』的事,和黑江队长的案子……」



「这样。」



「薙野叔,你对『侦探』这件事怎么看?」



「其实啊,我本来是个外地人,在远地的饭店当厨师。不过,现在这种时代,饭店倒的倒收的收,到处流浪了一段时间,最后来到这小镇。坦白说,这镇上的人古怪得很。刚开始我很讨厌,几乎想马上离开。我不想卷进是非,所以遇到什么怪现象,也就充耳不闻。不过,不知不觉间我习惯了这里,朝木老板对我也很好,渐渐我也成了这个镇的人了。哈哈……不过,相对的,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懂吗?」



「嗯……」



「我做的菜怎么样?」



「很好吃。」



「当然啦。」薙野叔满足地笑道。「明天的早餐,我会做得更豪华。你可要满怀感谢地吃哦。」



「不、不,普通份量就行了。」



我慌忙说道。普通份量就够多的了。



回到食堂,刚才出去的榎野又回来了。



「榎野,什么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



「跟我?」



「嗯。」



榎野在餐桌上打开皮箱,把里面的物品东翻西挪,取出卫星照片板来。



「你进去过森林?」



我点头,榎野指着照片上的一点,那是在森林的正中央。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仔细瞧了一会儿,便看到灰色的小建筑物。不管从什么角度想,那都不像普通的民宅,周围完全被森林包围。



「有看到这种建筑吗?」



「没有。难道它会是……『侦探』的住所?」



「很难说。」榎野轻描淡写地回答。「附近甚至还有个小农园。」



榎野手指的地方,森林开阔起来,是一片整然有序的绿。它与胡乱丛生的森林不相同,是人工化的绿地。



「这会是什么?」



「去调查看看吧。」



「调查?」



「到森林去。」



「明天跟检阅官们一起去吗?真辛苦……多小心哦。」



「不是,跟你一起去。」



「——我?」



「是的。」



「为什么找我?」



「我说过了呀。这件案子我要跟你一起解决。」



「这么做好吗……我是说……检阅官们会生气吧。刚才我也听见你们的谈话……不会被怀疑吗?」



「谁知道。不过那两人也算是优秀的检阅官,他们说不定早就看穿你了。」榎野不以为意地说。



「别、别吓我了。」



「不用放在心上。」



「总觉得好恐怖哦,那些人。」



「我不明了你这种情绪。」



「只要到森林里确认照片上的建筑就行了?马上就回来吧?」



「只要半路上不遇到鬼的话。」



「鬼!」



「谁叫它是闹鬼的森林嘛。」



我想提出抗议,可是榎野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棒状的物体,塞进我手里。那玩意儿沉甸甸的,触感冰冷。



是手电筒,而且还是强力聚光灯。



「等大家都睡着后再行动。」



「真的要去?」



「当然。而且由你来下命令。」



「……我?」



榎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好,好,那凌晨十二点整在这里集合。我们一起进森林调查。」我吞吞吐吐说。「这样行吧?」



榎野点头,把皮箱和拐杖拿在手里,走出食堂。我还一直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手电筒良久。



直到约定的时间前,我躺在床上想睡一下,但眼睛清亮,别说是睡了,脑袋还越来越清醒。这么一来,墙壁和天花板的轧吱声也比平常更清晰,彷佛还听到窗外传来远方森林的低吟声。我鼓起勇气下了床。旅店里的人和检阅官都已就寝。我为防万一,把各样行李都塞进背包里背在背上,尽可能悄声走出房间。



打开手电筒走进漆黑的走廊,射出青白色的光。确定没有人影后,我快步走到食堂。



榎野还是穿着跟白天一样的服装,在幽暗的房间里,手持拐杖站着。



「榎野。」



「真快。」



榎野有点意外说道,然后在阴影中凝目看看手表。他连手电筒都没拿。



「我有点等不下去了——」



「提早出发吧。」



榎野没有回应我的话,率先往前走去。



「等等我,不用那么急吧。」



我跟在榎野后面走出大厅,我们快步来到玄关门前。